刘浩然 | 崩 溃

刘浩然，1996年生人，间歇性写作，曾获“包商杯高校征文大赛”第六届、第八届小说优秀奖，散文见《知识窗》等杂志。

蹲在城市马路牙子上睁大眼睛的瞎子和在田野里奔跑的哑巴，社会边缘闲散人员，热爱解剖自己，喜欢离经叛道和背道而驰，可以缄口不发也可以畅所欲言，喜欢书籍电影和音乐也离不开香烟，企图通过图像化的语言来讲一点点故事，并不客观的旁观者，有时俯首看着地，有时也会抬头看着天。

本文节选自刘浩然《寓言四则》，此书入选爱花城平台繁花榜第七期。

崩溃

刘浩然

身边的人都在哭着，哭声在我的四周此起彼伏，那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黑暗的夜里萦绕在你耳边的大河的声音，我被它包围着，它席卷了我，我的思绪被打的七零八落。

有的人在抽泣，用手遮住眼，嘴巴咧开或是大张着，丝毫不顾出气时被带出来的口水，它变成一条富有黏性的线，在半上不下的地方被拉伸着，随着哭声的主人在空中左右摇晃，有的人甚至哭的背过气去，悲伤太过于汹涌以至于冲昏了脑子，一群人上前去围住他给他顺气，然后他坐起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继续哭泣，声音大的像打雷，能从他的震耳欲聋的哭声里听到声带的不堪重负，那声音是被喊出来的，像是被捕兽夹钳住了脚，有的人夸张地用自己的双手拍着地面，伴随着山洪暴发一样的泪水，在地上东倒西歪着，像是喝醉了酒的人想起了伤心的事情而收不住自己的泪水。

在这哭声与泪水组成的沼泽里，我被困住，无法挣脱，被牵引着也挤出几滴泪水，一股浓重的悲怆气息围绕着我，空气里面充满酸味，它压得我有点抬不起头，只能跟着哭泣。

我其实跟这场盛大的嚎哭的主人并没有多么亲密的关系，他已经变成黑白的相片，微笑地着看着另一个世界的人们，我站着，在最边缘的位置，和他面面相觑，我相信他也会为自己如此被人怀念和自己的离开能够让人如此悲痛而感到诧异，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在他的面前，用着这样或者是那样的哭法，他们发出巨大的声音，哼哧哼哧的似乎已经被悲伤淹没而喘不上气来，泪水就像是雨水一样，已经将地面打湿，他们嚎叫着，不管声音好不好听，他们夸张的动作似乎并不能挥散胸中压抑的悲伤，他们卖力的哭着，声音急促而有力，像是铁锤一样，一下一下快速而凶狠地砸进脑袋，而周围的人也受其感染流下几滴泪水。

人们努力回想着这个照片上的微笑的人，即使他和自己并没有多么亲密的关系，在这里似乎只有眼泪才能够证明人们的真情实意，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也不需要很多的肢体动作，甚至都不需要看着照片上的这个人，在这里你只有通过眼泪和看起来巨大的悲怆才能够证明你对他的怀念，人群的头上似乎有一朵积雨的云，那雨一直在下，淋湿了人们，也让人们忘记了自己。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人们的全情投入让时间这一概念被暂时忘却，可能是他们终于累了，或是心中的悲伤被挥发完全，那响亮的嚎啕变成了低声的啜泣，人们休息着，啜泣的声音此起彼伏，那雷雨的云终于稍作停歇。

在经过巨大的体力耗费后，主人的直系亲属们开始召集大家吃饭，刚哭的不能自抑的人们，纷纷站起身来开始落座，一改刚才的哭泣的脸，觞筹交错，人们的脸上挂着笑，满面红光的瞬间让人甚至有些忘记为什么大家聚集在一起，有人在划拳，声音大的一如刚才的嚎啕，消耗了大量水分的身体不停吞咽着酒水，有人的吃着菜，照片里的那个男人被暂时抛弃，兴致勃勃的人们似乎这宴席才是真正的目的，酒杯喝干又再一次被填满，一杯杯辛辣的液体灌进胃里，却再挤不出一滴眼泪，人们东倒西歪着，三亲四戚们借这个机会联络着感情，谁又知道下一次相见会是什么样的局面呢？

人们彼此说着客套的话，大家都在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好像彼此在之前早就提前约好，他们笑着说话稳重或轻声细语，好像刚才宴席之前那歇斯底里的人并不是自己，在经过必须的仪式之后，意兴阑珊的人们开始三三两两离席，谈论着今天又遇见了谁谁谁，谁家的儿子或者姑娘怎么怎么样，亦或者哪一家又落魄了谁家又发了财，大家聊着今天的所见所闻，彼此交换着见到的或者听来的消息，一些东西在做完相应的事情以后，被人们彻底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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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刘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