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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品|故乡

高品

       每个人的心底,都深藏着一个既温暖又难忘的地方,那就是故乡。
    

       如果人生漂泊了多个地方,你会讶然发现,不管走到哪里你都是个外乡人。“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这种感怀,从父辈就开始延续了。
   

       我在故乡只生活了短短的几年,故乡的炊烟,故乡的明月,故乡的乡亲,故乡的旧事,都已是流在身上的血,长在骨上的肉,附在魂上的灵。
   

       故乡小院的迎门处,曾生长着一株美人蕉,每到花开时候,大红色丝绒质感的花儿,就让普通的院落充满生机。祖母的三寸金莲盘坐在胶东土炕上,用她从祖辈那里继承的人生经验,加上自己对生活的总结和感悟,挥动她那因风湿导致弯曲的手指,指挥着祖父这个唯一的士兵,从早到晚,从屋里到院内,像陀螺一样不停地旋转。
   

       春天的田野,处处充满生机,得到灌溉的土地,黑黝黝等待播种,在一大片种植过黄豆的地里,会发现翘起来的泥土,拨开来,一抹新绿 ,破土而出,像一只只绿色的蝌蚪,整整齐齐站立在蓝天之下,那是去年散落的黄豆发出了新芽。于是,赶紧用手拔起,不一会儿就装满一小篮,回到家中,就可以吃到一盘纯天然无污染的绿色蔬菜。
   

       记忆中的故乡,天总是风和日丽,常有走村串巷的小贩,售卖海椎,这类似海瓜子一样的小海鲜,像一厘米左右长短的螺丝,两分钱就能买一小碗,用锯条或钥匙上的小孔,将尖头掰断,用嘴一嘬,肉肉就能吃到嘴里,鲜鲜咸咸,味道极好。听到“梆梆”的竹梆声,那可不是卖豆腐的,而是卖“河粉”的,其实就是凉粉,但又不同于现在吃到的凉粉。“河粉”呈不透明的中灰色,像豆腐一样切开来卖。买来切成小块,拌上黄瓜丝、香菜、蒜末,再加入香油、米醋,满满来上一碗,既当菜又当饭。
 

       嘴馋了的时候,我会撵院子里的母鸡,一边撵一边喊:我看到了,鸡翅膀里藏着鸡蛋。这时,母亲就会取出一颗鸡蛋来煎,还会趁我不注意掺入面粉,时间久了,每次煎蛋,我都会严格监督,用小手紧紧挡住面碗。我要吃纯的煎蛋,不要掺假。
   

       唯一的一次,祖父带我到集市上卖葱,是家里吃不了马上要干瘪的葱。祖父用被祖母多次教导后的精明,不一会就卖了个干净。忘记了祖父要离开去干些什么,嘱咐我看一下葱摊,特别要我看好那辆大金鹿自行车,我像领到使命的壮士一样,一只手紧紧握住自行车大梁,两只眼如雷达扫瞄着来来去去赶集的人流,时刻准备着与突然出现的敌人战斗一般,直到祖父回来,都没有改变姿势。可见我是个多么认真的丫头啊。
  

       故乡的小院,是典型的胶东民居,坐北朝南,进门就是东西两口大灶台,灶台分别通向两边的火炕,客人来访,礼让炕头坐,那是最高的待遇。特别是冬天,坐在炕头,盖上小棉被,灶台中炉火正旺,炕头被烧的烫屁股坐不住,摸摸露在外面的手和脸蛋,还是冰冰凉凉。
  

       胶东自古是鱼米之乡,海鲜,水果,面食花样繁多,用海鲜做成的水饺馅让外地人瞠目,还有排骨大包子更让外地人无法想象,生孩子娶媳妇制作的花饽饽,活脱脱的面粉雕塑,红花绿叶让人眼花缭乱。祖母非常自豪生长在了胶东半岛,虽然她的生活半径只有二十公里,但她可以用翻白眼对潍坊以西地方的人表示不屑,常常称他们为“西来儿”,意思是他们那里穷山僻壤,比不过胶东半岛,物产丰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在故乡生活的几年,最难忘的还有故乡的夏夜,那是我一生见到的最静的夜,最明的月。晚饭后,一家人在院子里乘凉,天幕上已经挂满数不尽的星星,屋檐下的燕巢偶尔会发出轻声呢喃。微风吹过送来缕缕清香,有泥土的香,有清草野花的香,还有淡淡的汗香,喔,我已经躺在祖父的怀里,隔着他的白布小褂,嗅到了祖父的体香。
   

       祖母摇着蒲扇,一改往日的飞扬专横,在月下慈祥地驱赶蚊虫,鬓间的丝丝白发,随着手臂在微微抖动,祖母指着星星,讲织女会牛郎,讲嫦娥奔月亮。讲在一个漫天大雪的傍晚,祖父于修水库收工的路上,怎样看到了躺在雪窟窿里的我,又是怎样把我捡回家。这时的我已经是睡意朦胧,来不及思索躺在雪窟窿里的我,怎么就没有被冻死?通常就稀里糊涂在仙境般的情景下,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六岁那年,母亲带着我和哥哥,到父亲服役的部队,河北张家口团聚。从龙口港乘客轮到天津塘沽港,再转乘火车途经北京到达张家口,从此开始了一种全新的生活,故乡在记忆中渐渐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祖父母年纪越来越大,父亲做出决定,卖掉家乡的老宅,让祖父母搬到城里与我们同住。
    

       那年,正巧我回老家看望祖父母,买主已经付了房款,三千块钱,在1981年可是笔巨款啊。当晚,出嫁多年的小姑同小姑父,一起回了娘家。晚上临睡觉前,祖父同姑父一起,手持电筒,把家里旮旮旯旯照了个遍,确定好家里没有潜伏的贼,才放心将房门拴牢。思量再三,把报纸包裹着的钞票塞到大柜底下。临躺下之前,小姑没忘记在身边放上一只钢筋炉钩子,作为防身工具以备不测。
   

       与我们一起生活多年以后,祖父母先后去世。但故乡往事却越来越清晰地在脑海里中挥之不去。在2019年夏天,86岁高龄的父亲,在母亲,哥哥和我的陪伴下,回到了故乡。
  

       土地还是原来那片土地,村庄还是原来那个村庄,改变的只是老去的容颜。敲开老宅的大门,新主人一眼认出了我们,热情地让我们屋里坐。
    

       站在门口,望着老宅,望着祖父母曾经生活了一生的地方,望着记忆中宽阔的院落,怎么变得如此狭小?怎么容得下我追赶母鸡下蛋的脚步?那株盛开着丝绒质感的美人蕉,又该到哪个角落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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