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所有的征兆都预示今年是灾年。去年秋季，凤翔小麦遭受虫灾，虫在土里啃噬麦根，部分小麦叶片枯萎，有人把地里刨出来的白蠕虫装了半桶，喷药杀虫后但效果甚微。小麦长势没有良好的开端，输在了起跑线，好在一场寒流席卷凤翔，冻死了害虫，小麦舒了口气开始越冬；今年是甲子鼠年，古人说鼠年是灾年，联想到往前推一个甲子是1960年“三年自然灾害”，再往前推一个甲子是1900年“八国联军”侵略中国，加之今年春季全球疫情爆发，更让人浮想联翩，对今年粮食产量不抱乐观幻想。好在人定胜天，我们众志成城把疫情的损伤降到最低，华夏儿女舒了口气，开始复工复产，小麦也在地里努力生长；今年小麦从拔节没有下过一场透雨，旱情持续到小麦灌浆，绝望的情绪像瘟疫似传播，减产减收似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想在凤翔旱地里刨食实属不易，心头要能插得住刀子，灌溉是头等大难题，真是靠天吃饭“七分天注定，三分靠打拼”。
但世间万物总是充满未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在小麦灌浆急需雨水的时节，一场结结实实的透雨持续了数天，彻彻底底缓解了旱情，就像一只初冬时饿得瘦骨嶙峋的熊突然捕捉到一只肥鹿，美美饱餐后积累了厚厚的脂肪，再也不怕冬眠。我似乎听到小麦贪婪而欢畅地吮吸宝贵的雨水，弥补着整个春季的巨大亏空，明媚的阳光肆无忌惮地助力无穷的光合作用，干瘪的麦粒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鼓胀而近乎破裂。
这场透雨就像黎明前的曙光刺破漫无边际的黑夜，让人看到丰收的希望。这场透雨是苍天对农民的馈赠和眷顾，或许也是对农民的怜悯和施舍，真好！多打几袋小麦，就是一大老碗干面、就是可以变现的钱、就是身心的安全感和满足感，就是所有物质和精神幸福的源泉！
年轻人认为今年小麦增产已十拿九稳，开始提前庆祝丰收，但老人们依旧拿得稳，说：“麦装到包里才算哩……”确实，老人经历了太多的人生反复无常和世道变故，看惯了世间白云苍狗，是非成败转头空。
事实证明，这种忧患意识是正确的，我们终究还是太年轻了；阻碍丰收还剩最后一个敌人——连阴雨！
今年开始割麦时，闷热而潮湿的空气笼罩着大地，似乎几缕微风就能把天扎破几个大窟窿，把不识趣的连阴雨放出来葬送即将到手的幸福，让农民像马拉松运动员晕倒在最后一米；人人头顶悬着一把尖刀，心里捏着一把冷汗。而且，天气预报说下周有阴雨，更让人心急如焚，誓与时间赛跑，龙口夺粮。
凤翔就曾有过收获时连阴雨糟蹋了麦子的先例。收麦时节持续的连阴雨，伴随潮湿的热气熏蒸，两者合力让小麦里的淀粉转化成麦芽糖，这种化学反应如果放在人的胃里进行会驱走饥饿，但放在田间进行却带来无穷酸楚。麦子虽然收回家，磨成面粉蒸的馒头却成了“芽麦角角”，有点像粘牙的加了糖的糍粑或年糕；孩子笑了，大人忧愁。
好在农业机械化收割的时代，以前需要三周左右完成的农事，现在只要天气晴好，三天左右就结束了；现在凤翔南乡小麦基本已收割完毕，北乡小麦开始陆续收割，只要天公再坚持两天，我们就能迎来彻底的丰收年。
平心而论，随着社会发展，市场经济不断繁荣，许多农民已经半脱离土地，不再是终年扛锄把子在土地里谋生的农民。每到收割时节，许多农村土生土长的“城一代”返乡帮助父母收麦，许多“精明”的城市人开始算经济账，算来算去，刨去种子、播种、化肥、农药、收割、收麦请假误工费，往返车费外，种麦经济收入少得可怜，遇到灾年甚至入不敷出。
但“精明人”机关算尽，却只算了经济账，而忽视了“情怀帐”。北纬三十度季风气候决定了我们是农耕文明，祖辈流淌在骨子里的种麦基因和饥饿记忆决定了我们想去地里“活受罪”；听着布谷鸟催人早起的悠扬歌声、听到拖拉机“突突”声，似乎触发了黄土地的本能意识，不去地里“熬活”流汗，反而浑身不舒服。
麦子有惊无险地收获了，农民杞人忧天也好，苦尽甘来也罢，始终坚守着“土中生白玉，地内产黄金”的生存信仰，吃着自己种的粮食，肉体和精神有说不出的安全感、踏实感、愉悦感，幸福感！
作者简介
窦晓航，男，毕业于商洛学院中文系，现就职于陈村镇东街中心小学，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和感悟人生，曾在《秦岭印象》、《写作报》等刊物发表短篇小说、散文、诗歌三十余篇。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