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陨落的太阳

刘向军

1837年1月27日，普希金和他的情敌、他的连襟、法国人乔治·丹特斯决斗，腹部受伤，两天后——1837年1月29日——不治身亡。

时年23岁的青年诗人莱蒙托夫义愤填膺、悲痛不已，挥笔写下了著名的诗篇《诗人之死》，哀悼普希金这位“俄罗斯诗歌的太阳”的不幸坠落。《诗人至死》这首诗使莱蒙托夫一举成名，然而，不幸的是，4年后——1841年，莱蒙托夫自己也在一次决斗中中弹而亡，时年27岁，这是后话。

网上普遍还有一个数字，说普希金的决斗时间是1837年2月8日，死于2月10日。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轮太阳的坠落，居然可以有10多天的时间误差！

不过，从今天来看，普希金无论死于1月29日也罢，死于2月10日也罢，都没有太大的区别：因为他确定在他38岁的时候死于决斗，因为他确定依然是俄罗斯天空中也是世界文学天空中灿烂的太阳。

普希金死的恰在其时，如果他再多活20岁、30岁的话，恐怕不用坠落也自会暗淡的。他38岁的生命足以抵得过普通人380岁的寿命。

《自由颂》《致大海》《致恰达耶夫》《致凯恩》《假如生活欺骗了你》《渔夫和金鱼的故事》《黑桃皇后》《驿站长》《上尉的女儿》……普希金的生命是那样短促，但是他的生命又是那样饱满。他以他丰富的作品成为俄罗斯诗歌的太阳、俄罗斯文学之父、俄罗斯文字的立法者。这位文学天才，他那燃烧汹涌的欲望，喷勃无限的激情，使他的生命活成了一首瑰丽多彩的诗篇。

普希金远非完人，这是一个集酒鬼、色鬼、赌鬼、决斗狂于一身的魅力无边的情圣，在他自己所列的“唐璜名单”中，这位情圣曾拥有113个恋人、36位情妇，正如普希金在他的墓志铭所说的那样“他没有做过什么善事”。然而，普希金又是一位因为不断狂热地恋爱而创作了许多令人陶醉的爱情诗篇的人，更是一位因为对爱和美的追求，从而歌颂自由以反对沙皇专制、歌颂革命以同情12月党人、渴望建功立业从而讴歌拿破仑和拜伦的诗圣，正如他在墓志铭中评价自己的另一句话“在心灵上，却实实在在是个好人”！

普希金在这短短38年的生命中，始终是一轮朝气蓬勃的燃烧的太阳，真诚地、毫不掩饰地致力于发现美，照亮美，燃烧美，升华着真、善、美。在他的生活和文学世界里，始终喷涌着自由奔放的活力。直到他娶了“彼得堡的天鹅”——小他13岁的俄罗斯第一大美人娜塔利亚·冈察洛娃，普希金这位多情的歌手终于迎来了真正的情敌——身高1.9米、英俊无比的军官乔治·丹特斯。生活欺骗了普希金，但他并没能像他自己在诗中所说的那样“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相反，他毫无迟疑、毫无畏惧地选择了以决斗来捍卫他的爱情与尊严。普希金在枪声中轰然倒地，他死了，但他同时获得了永生——太阳并没有坠落，那是太阳耀斑的绚丽爆发。

“我曾经默默无语、毫无指望的爱过你”，“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的爱过你”，“但愿上帝保佑你，另一个人也会像我爱你一样”。这是普希金在《我曾经爱过你》这首诗中的深情告别。普希金他曾经爱过生活，他曾经爱过世人，而今他早已飞翔在生活之上，但是，我们仍然爱着他，因为我们不能不爱头顶那轮光芒四射、光热无穷的太阳。

2023.7.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