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不长久

———读陈叔宝《玉树后庭花》

刘向军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陈叔宝天生的一个宝哥哥，如是女儿身，也不输林妹妹。

宝哥哥爱写诗，这首《玉树后庭花》是他的代表作，这首诗也确实写得好，这首诗在江湖上的名气也确实大，这首诗的威力更大——大到被世人称为“亡国之音”。

不知道当年的张丽华小姐姐是如何展歌喉、舞腰肢、舒广袖来演绎这首诗的，怎么地就能让这位宝哥哥对他所写的这首诗、对眼前的这位佳人爱到了如醉如痴的境地，以致对隔江来犯的敌军不以为意。最终，敌军杀入都城，宝哥哥和他的华妹妹只好狼狈地躲到了胭脂井中——亡了国。叔宝被俘，丽华被杀，“亡国之音”臭名传千古。

陈叔宝不写《玉树后庭花》的话，陈国就不会灭亡了吗？当然一样会灭亡。但他毕竟写了这首艳诗，于是，这首诗就成为了“亡国之音”，他自己也就成了著名昏君。

写艳诗，赏美女，原本不算什么大错。何况陈叔宝的这首艳诗相当地有艺术的感染力，也相当地有生命思考的厚重。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绿化好，采光好，材质好，宝哥的后宫绝对是人间仙境般的高档小区，这样的仙境中当然只能住衣着时尚、天生丽质的仙女了。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只有美貌是不行的，宝哥所爱的小姐姐如丽华们，一定是天然地呈现了小女子娇艳无比、风情万种、半是羞涩半欢心的本真的媚。这一句细节白描功夫就相当了得！宝哥醉了。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丽华小姐姐的脸有多美？你就想带露的花儿有多美，那一份鲜，那一份嫩，那一份香，那一份润。宝哥的后宫就是一座四季常春的大花园，花如人，人胜花，美在流动，美在洋溢。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可是，叔宝却有这样凄婉地一结。他当年真的写了这两句诗吗？聪明敏感如他，不知道这样的话大不吉利吗？或者，正因为他聪明敏感，所以他并不忌讳这样来表达吗？毕竟，人世间的事物尤其是美好的事物都有“归寂中”的时候，无论怎样地避讳。这是叔宝的真诚与睿智呢，还是叔宝的荒唐与无知？

张丽华被俘后，确定是被杨坚杀了，杨坚怕她再唱《玉树后庭花》。陈叔宝被俘后倒是受到了优待，又活了15年，比杨坚还迟死了几个月；灭掉了陈朝的隋朝也只过了39年，便“落红满地归寂中”了。据史载，叔宝在做了俘虏之后，生活风格不变，依旧是满满的“文艺范”或者叫“荒淫范”，不知道他在成了俘虏后是否还曾唱过他的《玉树后庭花》。

2023.9.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