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最早的企业跨境支付是在2007年中国银联开展的跨境支付业务，那时候还没有形成跨境支付平台的概念，当时第三方支付机构的国内业务被称为“非金融机构支付服务”。支付机构跨境外汇支付的正式试点始于2013年。随着我国跨境电商的迅猛发展、以及居民出国留学、旅游和海淘的热度日益强烈，支付机构跨境业务的推动与规范势在必行。特别是近三年来全球线上购物规模激增，我国跨境电商的发展备受国际市场关注。根据海关数据显示，2022年我国跨境电商进出口（含B2B）达到2.11万亿元，同比增长9.8%，其中，出口1.55万亿元，同比增长11.7%，进口0.56万亿元，同比增长4.9%。
本文将围绕支付机构跨境业务进行梳理，对跨境支付机构及其业务的模式、办理流程及合规管理一一展开探讨。
一、支付机构跨境业务定义及发展概况
二、跨境支付业务模式及流程
三、支付机构与商业银行的合作
四、支付机构跨境业务合规管理
一、支付机构跨境业务定义及发展概况
跨境支付，是指两个或两个以上国家或地区之间因国际贸易、国际投资及其他方面所发生的国际间债权债务借助一定的结算工具和支付系统实现资金跨国和跨地区转移的行为。简单地说，凡涉及资金跨境转移的场景都可以称为“跨境支付”，本文专指支付机构在进出口跨境电商，以及跨境购物、出国旅游和教育等因私用汇等场景下的跨境业务。跨境支付的主要参与对象有：银行、汇款公司、信用卡组织和第三方支付机构，后面将有详细对比。
第三方支付机构，也称非银支付机构，是指根据人民银行《非金融机构支付服务管理办法》的规定取得《支付业务许可证》、在收付款人之间作为中介机构提供全部或部分货币资金转移服务的非银行机构，例如支付宝、微信支付等。
支付机构外汇业务，是指支付机构通过合作银行为市场交易主体跨境交易提供的小额、快捷、便民的经常项下电子支付服务，包括代理结售汇及相关资金收付服务。这个定义将市场交易主体由原来的“电子商务交易双方”明确到电子商务经营者、以及购买商品或服务的消费者，并将业务范围从货物贸易、服务贸易扩大到了整个经常项下，明确支付机构可为境内个人办理跨境购物、留学、旅游等因私外汇业务，进一步满足境内个人合法用汇的需求。个人在跨境电商平台或网站购买商品或服务时，通过支付机构就可以便利地实现购汇并对外支付。《管理办法》还允许银行为个人“海淘”提供电子支付服务，拓宽了个人“海淘”支付结算渠道。
为了支持跨境电商的发展，防范互联网渠道外汇支付风险，2013年2月国家外汇管理局出台了《关于开展支付机构跨境电子商务外汇支付业务试点指导意见》，在上海、北京、重庆、浙江、深圳等5个地区开展支付机构跨境外汇支付业务试点。
2014年2月，人民银行上海总部出台《关于上海市支付机构开展跨境人民币支付业务的实施意见》，首批有5家机构获得跨境人民币支付业务资格。
2015年1月，外汇局对《关于开展支付机构跨境电子商务外汇支付业务试点指导意见》进行了首次更新，发布《关于开展支付机构跨境外汇支付业务试点的通知》（汇发〔2015〕7号），将支付机构跨境电子商务外汇支付试点扩大至全国，支付宝、财付通、银联电子商务、快钱、汇付天下等十七家机构成为首批获得跨境电子商务外汇支付业务试点资格。
2019年4月，外汇局对指导意见再次修订并发布了《支付机构外汇业务管理办法》（汇发〔2019〕13号），完善支付机构跨境外汇业务相关政策，进一步促进跨境电子商务结算便利化，成为支付机构办理跨境外汇支付的核心法规依据。
2020年5月，外汇局出台《关于支持贸易新业态发展的通知》（汇发〔2020〕11 号），提及了多种贸易新业态，包括跨境电商、市场采购、外贸综合服务企业，允许支付机构在满足客户身份识别、交易电子信息采集、真实性审核等条件下，凭交易电子信息为跨境电子商务和外贸综合服务等贸易新业态市场主体提供结售汇及相关资金收付服务。此外，11号文还为跨境电商外汇收支提供了许多开创性的便利。例如，允许跨境电商企业将出口货物在境外发生的仓储、物流、税收等费用与出口货款轧差结算，并按规定办理实际收付数据和还原数据申报。跨境电商企业出口至海外仓销售的货物，汇回的实际销售收入可与相应货物的出口报关金额不一致等等。
2020年12月，央行发布330号文《关于进一步优化跨境人民币政策支持稳外贸稳外资的通知》，支持境内银行与非银行支付机构在依法合规的前提下合作为跨境电子商务、市场采购贸易方式、外贸综合服务等贸易新业态相关市场主体提供跨境人民币收付服务。至此，支付机构可以提供包括本外币在内的各币种跨境收付服务。
2021年7月，国务院出台《关于加快发展外贸新业态新模式的意见》，进一步便捷贸易支付结算管理，支持更多符合条件的银行和支付机构依法合规为外贸新业态新模式企业提供结算服务，支持非银行支付机构“走出去”。
2020年9月，蚂蚁集团推出Alipay+全球跨境支付和技术解决方案，支持包括电子钱包和手机银行等在内的几十种数字支付方式，于2022年4月在欧洲、亚洲加速密集落地，通过这一方案，欧亚海外商家可一次性接入10多种数字支付方式，连接约10亿亚洲消费者。2022年2月，全球第四大支付和贸易服务商Worldline通过Alipay+解决方案，与蚂蚁集团合作升级。2022年4月，蚂蚁集团以战略投资的方式和东南亚支付巨头2C2P达成深度合作关系。2022年11月，蚂蚁集团公布旗下Alipay+服务最新数据，已覆盖全球超过250万商户，全球用户超10亿，Alipay +服务的海外商户覆盖电商、数娱、餐饮、旅行、免税店、便利店、购物中心和交通出行等。
目前我国已有多家支付机构陆续获得跨境外汇支付业务资格，以北京和上海居多。以下是部分跨境支付企业名单（21家）：
二、跨境支付业务模式及流程
以下是四种常见的跨境支付方式：
从上表可见，支付机构对比银行汇款的优势主要在于：速度快、费用低、适用于小额高频交易。
支付机构要取得开办跨境外汇支付的资格，首先要具备支付业务资质，就是要有《支付业务许可证》，然后还要有外汇业务管理制度、人员和技术条件，以及具有相关风控能力等。符合这些条件以后，就可以向当地外汇局办理支付机构名录登记。需要注意的是，这个名录登记与贸易外汇收支企业名录不同，对于业务范围仅有服务贸易项目的支付机构，其开办外汇支付业务同样需要申请名录登记。登记后即获得跨境支付业务资格，可与合作银行签约开户。通过合作银行为跨境交易双方提供跨境互联网支付所涉及的资金集中收付及相关结售汇服务。
支付机构应在每家合作银行开立一个外汇备付金账户（一家合作银行的多个币种外汇备付金账户视作一个外汇备付金账户），账户名称结尾标注“PIA”（Payment Institute Account）。外汇备付金，是指支付机构为办理交易主体委托的外汇支付业务而实际收到的暂收待付外汇资金，外汇备付金账户就是用于收付这些暂收待付外汇资金的专用账户，此类账户资金与支付机构的自有外汇资金要严格区分，不得混用。外汇备付金账户也不能提取或存入现钞。
消费者可用人民币或自有外汇进行支付。消费者向支付机构划转外汇时，应向外汇划出银行提供包含有交易金额、支付机构名称等信息的交易真实性材料。举个例子，支付机构为境外个人办理经常项下人民币收入购汇、用于网络购物等消费支付，支付机构应审核境外个人本人身份证件和有交易额的相关证明材料（能证明其为合法人民币收入的，如税务凭证等）办理。外汇划出银行核对支付机构账户名称和金额后办理，并在交易附言中注明“支付机构外汇支付划转”。
支付机构应在收到资金之日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内完成结售汇办理，也可按照与商户的合同规定或经双方约定的结算周期集中办理结售汇及收付汇。
支付机构外汇业务的单笔交易金额原则上不得超过等值5万美元，这个单笔交易限额是指个人或机构客户单笔网上交易的金额。因为法规允许支付机构将多个个人或机构交易金额合并汇出、汇入，所以支付机构跨境外汇收支可以超过单笔5万美元。如有真实合法需求要超单笔限额的，支付机构可以向当地外汇局提出登记变更申请。
支付机构应按照国际收支申报最新规定，在跨境交易环节（即实际涉外收付款项时）对两类数据进行间接申报：一类是集中收付或轧差净额结算时支付机构的实际涉外收付款数据；另一类是逐笔还原集中收付或轧差净额结算前境内实际收付款机构或个人的原始收付款数据。支付机构应及时提供通过合作银行办理的逐笔购汇或结汇信息，合作银行应及时报送结售汇统计报表。
对于个人项下结售汇业务，合作银行应根据支付机构的数据，在办理结售汇之后的第1个工作日内对单笔金额等值500美元（含）以下的区分币种和交易性质汇总后以支付机构名义逐笔录入个人外汇业务系统；对于单笔金额等值500美元以上的逐笔录入个人外汇业务系统。支付机构外汇业务项下的个人结售汇不计入个人年度结售汇便利化额度。支付机构应通过支付机构跨境支付业务报表系统对每月累计外汇收支总额超过等值20万美元的及单笔交易金额超过等值5万美元的客户交易情况报送大额收支交易报告。
三、支付机构与商业银行的合作
自贸易投资便利化实施以来，央行已连续多次发文，鼓励境内银行与支付机构开展合作，为市场交易主体及个人提供经常项下本外币结算服务。
支付账户实行实名制管理。同银行账户实名制一样，支付账户实名制也体现着客户资金权益，只有实名制才能有效保护资金安全。
1.客户的银行账户与支付机构首次建立业务关联时，应经双重认证，即客户在通过支付机构认证同时，还需通过银行的客户身份鉴别。账户所在银行应通过物理网点、电子渠道或其他有效方式直接验证客户身份，明确双方权利与义务。
银行应对客户通过支付机构进行大额资金划转强化身份认证，确保由客户本人发出资金划转要求。银行在与支付机构签订业务合作协议时，应就非商业银行直接进行客户身份认证的批量扣款或电子支付，与支付机构就赔付责任达成一致。
开展跨境人民币支付业务的支付机构，可以选择1家满足要求的商业银行开立1个跨境人民币支付业务待结算资金专用存款账户，确有特殊需要的，可以再选择1家满足要求的银行开立1个跨境人民币支付业务待结算资金专用存款账户作为备用账户；从事基金销售支付业务的支付机构，可在满足要求的银行开立1个基金销售支付业务待结算资金专用存款账户；开展跨境外汇支付业务的支付机构，原则上可以选择不超过2家银行，每家银行可开立1个跨境外汇支付业务待结算资金专用存款账户。
此外，支付机构上述待结算资金专用存款账户与其境内商户、客户银行结算账户间的资金划转应当由清算机构通过备付金集中存管账户办理。
支付账户根据客户身份验证方式将个人支付账户分为三类：
Ⅰ类账户只需要一个外部渠道验证客户身份（例如，联网核查居民身份证信息），验证过程简单快捷，账户余额可用于消费和转账，主要满足小额、临时支付需求。为平衡安全与效率，Ⅰ类账户的交易限额相对较低，支付机构可以通过强化客户身份验证，将Ⅰ类账户升级为Ⅱ类或Ⅲ类账户并提高交易限额。
Ⅱ类和Ⅲ类账户的客户身份验证强度相对较高，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防范假名、匿名账户问题，防止不法分子冒用他人身份开立支付账户并实施犯罪行为，因此具有较高的交易限额。鉴于投资理财业务的风险等级较高，仅实名验证强度最高的Ⅲ类账户可以使用余额购买投资理财等金融类产品。
需要注意，上述交易功能、交易限额管理措施仅针对支付账户“余额”付款方式，客户使用银行账户付款（例如，银行网关支付、银行卡快捷支付等）不受其约束。
以往，银行卡快捷支付、代扣业务采用由支付机构代替客户向银行发送支付指令，并扣划客户银行账户资金的支付模式。这类业务以开通简单、交易验证便捷的特点深受客户欢迎，但是在实践中，由于这类业务涉及客户、支付机构及银行三方主体，权责关系相对复杂，客户往往因各方责任界定不清而在发生风险损失后维权困难。
根据《非银行支付机构网络支付业务管理办法》，支付机构和银行合作为客户提供这类业务时，应当事先或在首笔交易时分别与客户建立清晰、完整的业务授权关系，明确约定扣款适用范围、交易验证方式、交易限额及风险赔付责任等内容；同时明确，银行是客户资金安全的管理责任主体，在银行账户扣款过程中无论由银行进行交易验证还是支付机构代为验证，银行都要对客户的风险损失承担先行赔付责任。
四、支付机构跨境业务合规管理
近年来，多家支付机构跨境业务被监管检查处罚，例如2022年 1月，易宝支付有限公司（易宝支付）因违反规定将境内外汇转移境外，被外汇局北京外汇管理部被罚410.73万元；处罚依据是《外汇管理条例》第十二条和第三十九条。
又如上海汇付数据服务有限公司（汇付天下全资子公司）被外汇局上海分局处罚447万。原因主要是：（1）违反规定将外汇汇入境内；（2）未按规定在合作银行开立备付金账户；（3）未按规定采集和报告相关信息资料；（4）未按规定进行国际收支申报；（5）阻碍外汇管理机关依法进行监督检查或者调查。处罚依据为《外汇管理条例》第四十一条和第四十八条。
从上述公示处罚可以看出，在跨境业务中，反洗钱与合规是支付机构管理的永恒主题。
就在今年1月，按照人行发布的《非银行支付机构网络支付业务管理办法》要求，财付通、支付宝等二十余家支付机构公布了2022年“投诉与风险”的相关数据。
今年1月，中国支付清算协会刚刚发布《非银行支付机构业务合规发展自律指引（暂行）》，旨在加强非银支付机构合规管理，防范支付业务风险。指引特别强调，支付机构需具有合规管理、风险管理、资金管 理和系统运行维护职能等部门的组织机构，并在支付机构拓展特约商户、银行卡收单受理、网络支付和预付卡等方面明确了法规约束。
我们根据对近年来支付机构外汇违规案例的汇总分析，提出以下主要风险点及合规建议：
（一）市场交易主体身份识别
由于支付机构无法像银行办理业务那样具备身份认证识别系统，可以对客户（即市场交易主体，特别是首次办理业务的客户）进行身份识别，所以在实操上审核用户真实性有难度，但并不是没有解决方法，例如对于境内电子商务经营者，至少需要审核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外汇经营者备案登记表、贸易外汇收支企业名录等资料；对于电商经营者是境外主体的，可比照银行开立NRA账户进行客户准入审核的要求并适当简化；对于个人消费者客户，可以区分境内个人、境外个人的相关要求准入审核。对于市场交易主体是境外机或个人的，支付机构应对其境外身份进行分类标识，一般采取在名称前后标注的方式实现。《支付机构外汇业务管理办法》要求支付机构对于市场交易主体管理提出以下要求：
（二）业务合规性审核
通过支付机构发生的跨境收支，因其交易对方名称均为支付机构的名称而非实际收付款人，所以掩盖了实际的收付款人信息。而业务真实性作为合法性的基础，一般是通过所采集的交易电子信息来确认的，主要包括对商业信息、物流信息、海关报关信息等的综合性判断。支付机构在实际业务办理中，可借鉴国家外汇局《货物贸易外汇管理指引》（汇发〔2012〕38号）及配套实施细则、《经常项目外汇业务指引》（2020 年版）等相关外汇管理政策，制定自身的真实性审核标准。
此外，结售汇业务的合规性管理是国家外汇管理局进行外汇管理的最基础也是最核心的要点之一，也是各支付机构外汇合规管理的难点，支付机构在办理时可以完全比照银行办理结售汇业务的管理办法及要求来执行。
（三）支付机构开展跨境业务资质
登记管理是外汇局进行外汇管理最重要的手段，支付机构办理外汇业务的登记要求见《支付机构外汇业务管理办法》（汇发〔2019〕13号）第二章“登记管理”。需要注意的是，支付机构的业务范围，例如业务子项、客户种类等，是要足够详尽地列入申请材料中的，如登记时不够详细、全面，以后往往可能会出现“超过登记范围开展外汇业务“的违规事件，这一点需要引起高度重视。
在实务中出现遗漏登记的情况，容易发生在业务变更和终止的登记方面，例如公司名称、法定代表人、合作银行、业务流程、公司外汇业务负责人等事项发生变更的，都需及时办理变更登记；支付机构主动终止外汇业务，应及时向注册地分局提出注销登记申请及终止外汇业务方案。
（四）有无按规定报送相关数据信息
按规定向外汇局报送相关业务数据和材料，是一个常规、重要但又很容易出现纰漏的例行工作。支付机构日常向外汇局报送的数据和信息包括但不限于以下三类：
① 通过银行报送的国际收支申报数据；
② 通过银行报送的结售汇业务数据，支付机构应按照结售汇管理规定，按时提供通过合作银行办理的逐笔购汇或结汇信息，合作银行据以报送结售汇统计报表；
③ 支付机构每月例行报送的数据。每月10日前，支付机构应通过“支付机构跨境支付业务报表系统”于向注册地外汇局报送客户外汇收支业务金额、笔数、外汇备付金余额等数据。
此外，对于发生的大额业务，即单一客户当月累计外汇收支超过等值 20 万美元、及单笔交易金额超过等值 5 万美元，都需报送大额收支交易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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