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梦无痕

花瓣鼓浪

精彩内容

闽南人多嗜功夫茶，泡茶已成为一种生活习惯，鼓浪屿人亦不例外。功夫茶的功夫不在泡，而在品。能品出茶之蕴味、茶之精华，方见真功夫。清代文人袁枚在《随园食单》中对乌龙茶的品饮有这么一段记述：“……杯小如胡桃，壶小如香椽，每斟无一两，上口不忍咽，先嗅其香，再试其味，徐徐咀嚼而体贴之，果然清香扑鼻，舌有余甘。怡情悦性，一杯之后，再试二杯，令人释燥平矜，始觉龙井虽清而味薄矣，阳羡虽佳而韵逊矣，颇有玉与水晶品格不同之感。故武夷烹天下盛名，真乃不黍，且可瀹至三次，而其味犹未尽。” 品功夫茶乃一种境界，有了这份境界便有了做人的平和与闲适，一如鼓浪屿的性情。

夏初，去了一趟厦门，理所当然也去了鼓浪屿，在岛上呆了四个小时。我不知道四个小时用在人与人之间会发生什么，可能够新新人类恋爱一次再失恋了；大概也够一次老式的相亲，却不大可能产生出天荒地老的故事。可对于鼓浪屿这样的地方，四个小时必然会产生终生的爱恋。中国的古人常常在梦境中到了另一个世界，最斑斓的当数庄周梦蝶了，可是中国古代不大有童话，找不出一个例子来表达我对鼓浪屿的感觉：突然之间进入了一个童话世界，然后再出来，总怀疑自己是否曾经去过那样一个美妙而不可言传的地方，但脚上穿的，分明是在鼓浪屿买到的木拖鞋。

鼓浪屿是童话式的，小小的，精致无比，蓝的天，层层的彩色屋顶，几乎每一段路不是上坡就是下坡，每走几步又必然要拐弯，虽然每家门口都有几级石阶，却绝对没有“庭院深深”的感觉，每扇掩着的门背后，藏着的不是精灵古怪鬼魅的故事，而是亲切如童话中的场景，那是累了的白雪公主无论走到那一间小木屋，都可以休息的地方。

鼓浪屿是一个有很多我喜欢的人呆过的地方：郑成功、李叔同、舒婷……据说这地方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有着动人的故事，在鼓浪屿见到最多的花是三角梅，朵不大，花就应该是这样，不必太大、太张扬。太大的花朵枯萎凋谢了，便触目惊心，没有那种落英缤纷的感觉。花瓣小一些的，风吹过，细小的花瓣飘落飞舞，好美。在很多巷子，路边落了一地的桑葚，路面也变得略微有点发紫。捡起放在嘴里，不是小时候那种酸酸甜甜的感觉，大概是因为落到地上的都是熟透的，太熟了，味道就中庸了。

在不远的高处看海滩，可以看见许多外地的、本地的人在晒太阳和游泳。有很小很小的孩子，当浪打过来快要没到头顶时，他们便齐齐地尖叫。那一刻，我的心灵获得了从未有过的充实感，左手蔚蓝，右手浓绿。那种感觉如入仙境，所有的烦恼都远在天外，也只有在童话中才会有这样纯粹的开心吧。

早就知道鼓浪屿是个步行岛，但真正去了，才知道那是怎样的感觉。在起伏迂回的路上，不必担心突如其来、横冲直撞的车辆，遇到的只是步行的人（实际上我只遇到一些步行者，而且还全是游客，当地人都藏在哪了？），偶尔能看到路边停着电瓶车，上面有红“十”字或“执法”标志。我相信这些车不会像别的地方那样发出急促催人的警报声，我甚至觉得它们根本就没有安装喇叭。似乎所有的居民都达成了共识：再大的事也不要惊扰别人，就那么平和地处理与解决好了。

即使这样，鼓浪屿上仍有很多缓行的标志，竖在医院、学校等场所的门口。因为是假期，没有人上班或上课，我找不到任何窥探岛上人生活的途径，只是时不时听到悠扬清雅的钢琴声，还有一次透过窗户看到一个男孩在读书。他们究竟怎么做到的？把现代化快节奏藏了起来，在传统的意念中享受着生活。

在鼓浪屿，我觉得最舒适的、最惬意的事情，是经常有地方适合发发呆，海边就是其中之一。静静地坐在海边的茶桌边，品着酽酽的功夫茶，看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海岸，任海风轻柔地抚摸着面颊，闭上眼睛，就想长做鼓浪屿人了，哪怕是做一朵花瓣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