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真正的教育是用一棵树去摇动另一棵树

        在众多关于教育的论述中，我独爱教育家雅斯贝尔斯的一句话，他说“真正的教育是用一棵树去摇动另一棵树，用一朵云去推动另一朵云，用一个灵魂去唤醒另一个灵魂。”当我身陷现实教育的种种困境时，当我不免对教育感到失望无助时，这句话给了我信心、勇气和责任。
        我爱这诗意的表述，首先源于他把教育者比作“一棵树”。树的成长是漫长的，而“慢”恰恰是教育的一个特征，可以说，教育是“慢”的事业。在整个社会急功近利的背景下，教育也开始变得急于求成。我们渴望一个教师的飞速成长，也期待一个学校的飞速发展，更盼望一个孩子的飞速成才，很多时候，我们关注的仅仅是成长的速度。这时候，“树”的形象简直是一个警告。树的长大往往源于一个瞬间，而在这之前，它几乎以沉默的方式自生自长。也许高耸入云、绿荫蔽日是它的梦想，但这个梦想扎根在丰饶的大地上，扎根在阳光雨露清风朗月中。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在我们看不到的时刻，那些枝条、那些根须获得了自己伸展的空间，一寸一寸向天空，向大地延展。多年以后，长大的树将记得那颗小小的种子，记得那破土而出的瞬间。我想，这也许就是一个教育者所经历的全部过程。他也曾是一粒种子，带着对理想教育的梦想；他也曾深刻体验过孤寂，在对现有教育的质疑中力求改变；他也曾获得过力量，那是来自不同时代遥远空间的同道中人的鼓舞。
        我爱这诗意的表述，其次源于他把受教育者也比作“一棵树”。这个比喻，不仅是教育者和受教育者人格平等的外化，同时还是我们对教育本质价值的追求。把孩子培养成什么样的人，是教育者永恒的课题。是的，我们只能参与相伴一个孩子漫长人生中的三年，或者更久些四年，或者再久些六年。然而很幸运，我们能在一个孩子最好的年华里影响他，如果可能，我们的影响也许是终生的。清代词人顾贞观写过非常感人的词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为师为弟子的最高境界大概就是成为朋友，成为同志，成为战友，“以树的形象站在一起”。
        我爱这诗意的表述，还源于他把教育的方式与过程定义为“摇动”和“唤醒”。他剥去种种形式主义的外 衣，直抵教育的内部。请允许我想象这样的教育场景：教育者以自己的全部学识、良知、勇气感染受教育者，唤起受教育者对于生活的热爱与柔情，对未来的憧憬和乐观、光明、正直的期待。在这里，“灌输”消失了，“刚性”遁形了，“分数”和“成绩”成为教育的副产品，“幸福”和“充盈”渐渐滋润心田，教育真正成为温暖而百感交集的旅程。于是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另一棵树又摇动再一棵树。我们将有理由相信，我们的生命终于以某种形式进入了一个更为持久的循环之中。
        如果说教师的专业成长的话，我想意义大概也在此了。
        我期待有一天，我的那棵树终于可以在历经百折千回之后挺立在岁月之中，我将在风中致敬我的前辈，并以一生的温柔摇动我的那些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