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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曲解与误读
前几天看了一部名叫《秦始皇》的历史纪录片,主题很鲜明,就是为秦始皇“平反”,说他不是暴君,焚书坑儒并没有人们想像得那么糟糕,因为焚烧的书多半是异端邪说,活埋的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儒,只不过是一些术士。
 
其实这个观点一点都不新鲜,早在批林批孔时期,秦始皇就是伟大的法家,是响当当的正面人物,不过那时的御用“史学家”们可不像现在的“专家教授”们这般躲躲闪闪,他们直截了当地告诫广大人民群众,像孔子这样的儒家,就该活埋。
 
该纪录片当中,为秦始皇背书的所谓学家,有二位来自西北大学什么遗产学院的教授,一个名叫徐卫民,一个叫段清波。另外可能是想突出该片的权威性,制片方还找了两位外籍专学,一个是白人(说是美国加州大学的名誉教授),另外一个是日本学习院大学的教授。
 
作为学者,他持什么观点是他的自由,尤其是对历史人物的评价,并没有什么盖棺论定之说。但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而曲解历史,或者偏面地、有选择地解析史料,却是学术的大忌。而这种可怕的学风,在国内学界,竟然流行了几十年。
 
如果说批林批孔时期的“学者”们说一些迎合政治需要的话是身不由己,而今天的专家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总是发表一些不着边际的言论,这就真的让在下有点百思不得其解。

比如他们说秦“焚书”只是焚一些思想反动的书,还说保留了大量的医书、农书和天文书,这其实也是六、七十年代的流行观点。但我很想问一下,有哪几部此类书是当初没被焚烧的?能说出书名吗?那怕一部也行啊,我想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位专家说得出来。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是胡说,现在传下来的所谓医书、农书和天文书,没有一部是先秦时代,因为那时根本就没有此类专著。

拿医书来说,公认最早的医书《黄帝内经》,也要到西汉时期才出现,《史记》当中的所谓神医扁鹊,不过是一个传说。农书就更不用说,百家争鸣当中的“农家”并非是传授农业技术的科学家,而是以神农氏为思想源泉的哲学流派。
    农业的技术传播当年仍然以言传身教为主,所以关于种田的学问,孔子坦言“我不如老农”。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当年生产力水平十分低下,无论是农还是医,都远达不到理论的高度,所以此类书即便有,也没什么作用,或者说其参考价值不如农民的经验。
 
而纪录片当中的教授们还说什么坑儒不是坑儒士而是坑术士,那么请问一一一

儒士与术士在先秦时期究竟有什么区别?专家们的高见依据何在?为什么你要故意混淆两者古今不同的含义?

我不相信这几个混到了教授级别的学者,不知道《说文解字》中“儒”的含义,《说文》很明确地指出:“儒,柔也,术士之称”。儒家在当时就是术士,只不过当年的“术士”不是现在语境下的“妖术”,而是懂得“思通造化、随通而行”的人,一句话,就是有独立思想的知识分子,秦始皇和李斯要杀的,就是这样一些人。
 
而对于真正搞所谓“妖术”的江湖术士,秦始皇不但不会杀,而且是言听计从,要不他也不会让徐福带五百童男童女去海上找长生不老之药。
 
学者们对史料的曲解,一些是学力不足,但多数是“明知故犯”。而这“明知故犯”当中又分几种不同的类型,最常见的一种是“站队”,即屁股决定脑袋,为了他服务的一方说话,黑的也可以说成白的,这种人跟他讲道理没有用,唯一的办法就是用鲁迅式的投枪与匕首去刺一刺他。

另一种是“情感”作怪,有些学者,特别是历史学家,专攻某一断代史,天天埋在那里研究,搞来搞去结果爱上了他的研究“对象”,研究秦朝的人爱上了秦始皇,研究清朝的人把康乾盛世描绘得如人间仙境般美妙,别人说一句康熙的坏话就要跟人急,恨不得让他心目中的圣君“再活五百年”。这种人最可怕。
 
另外,目前国内学术界还有一种不好的现象,那就是“懒学”,就像今天我们常批评一些官员“懒政”一样,“懒学”的特点是不动脑子,对前人提出的“流行观点”全盘接受。
 
就说一个流行很广的观点。
记得我们的历史教科书当中,在谈到所谓“王安石变法”时,总是喜欢引用列宁的一句话——“王安石是中国11世纪时的改革家!”
 
列宁既不懂中文,也不懂文言文,对中国历史更是一知半解,我敢保证,王安石的文章,他一篇也没看过,即便他说过这样一句话,也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何况这也不完全是他说的原话。
 
 
有些引用者说这句话是列宁在《修改工人政党的土地纲领》一文中提出的,但是我们从正文当中根本找不到,找来找去,倒是在一个注释中有这样一句话:——
 
注释②:“普列汉诺夫同志在《日志》第五期中警告俄国不要重蹈王安石的覆辙(王安石是中国11世纪时的改革家,实行土地国有未成),并力图证明,农民的土地国有思想,按其根源来说是反动的。”
参见《列宁全集》中文第二版第12卷第226页。
 
这句注释并没有赞扬王安石,而且王安石也没有搞什么“土地国有”。无论是普列汉诺夫还是列宁,他们都没有精力研究中国历史,我们何必抱着一个外行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当成宝呢?
 
就这么一条简单的“语录”,全国那么多吃马列理论饭的专家学者不可能查不出它的出处,那么问题来了,谁最早引用?看到此引用的其他学者有没有发现原文的真实含义?如果发现了,为什么不说?如果有人指出了,为什么大家又都不改?
 
有人常常批评读者会误读历史,这是因为我们每一个人的知识结构都是有限的,误读在所难免,所谓“偏听则暗,兼听则明”,书读多了,误读自然就会越来越少。但是,假如“专业人士”有意曲解历史,那就不是读者误读的问题了。

有些学者可能真的是学力不足,这没关系,其实我们的要求并不高,别说假话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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