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门

斑斑驳驳的苔藓述说着青砖的古老，墙的缝隙中蓬草倒垂，如髯髯长须。拱门深深，悠悠中走过了多少岁月。而地下的花岗岩方石上没留下一点儿脚迹。

　　  

哪里去了，那身着甲胄手执长矛的兵卒；哪里去了，那城头上迎风猎猎的牙旗；哪里去了，嘶鸣的战马，辚辚的兵车。还有那月黑风高之夜的火把呢，还有那敲落寒星的更鼓呢。

啊，雄壮的兵歌已十分遥远十分遥远了，凄厉的角声也十分遥远十分遥远了，像已逝的云，像已散的雾。但度过无数的凄风苦雨，城楼依然耸立着，拱门依然洞开着。从地下掘出了青铜铸剑和铸铁煅矛，仍然叙述着关于战争的故事。关于冲锋，关于拼搏，关于逃亡，关于荒废，关于生离死别，关于一个民族自己与自己的残杀……

我骇然了，为什么传来了弓弦之音，为什么响起了刀剑戈矛之声，兵器碰击，人马嘶吼，鼓角交鸣，愈来愈烈。

──哦，原来，城楼那边新建的八层住宅里在播放录像魏蜀吴三国的战争影片，好不豪壮，好不严厉。一阵热烈过去，响声渐轻渐弱。一切又重新归于静寂。

有长发青年男子挽着卷发女友含情脉脉而过，蝙蝠衫松松垮垮，好不潇洒飘逸。还有流行曲调伴着“啾啾”鸟啼，隐隐约约，缠缠绵绵……

啊！静了，静了，太平静了。没有平静的是我的心。心在跳着，跳进了阴郁的城门里了；思想也跳着，跳进幽暗的城门里了。门里的墙壁上幻化出无数的红色标语，还有布告，有通缉令，有许多许多写满了字的纸张贴着，纸上的人名字倒写着并打了红叉……

我有些惊慌，怕“轰”的一声关了城门，会把我的心碰碎，会把我的思想轧扁。

然而，古城门已是没有门的了──装过门和栅栏的铰链铁环早已锈烂和砸毁了──它会永远永远地开着吗？而城门已不再作为城之门了吗？它是一座能让人和思想畅通无阻的纪念碑吗？

是的，这城门像是纪念碑。这座纪念碑是如此的沉重，是如此的阴郁，又是如此的缄默。缄默地注视着天，注视着地，注视着昨天和今天，也注视着我。

我呢？瞅着瞅着它猛吸了一口气，历史和现实具在眼前，寂静里我是应该害怕，还是应该微笑？

啊！古城门！啊！纪念碑！还有，城楼上那些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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