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些年，被辟得最多的一个谣就是“骨头汤补钙”。
在辟谣时，人们喜欢将骨头汤和牛奶来做对比：一杯骨头汤的钙含量大约在9-14mg，而一杯牛奶的钙含量大约在300mg。也就是说，牛奶中的钙含量大约是骨汤中的30倍。
的确，骨头汤中的钙含量并不高（尽管它仍然是胶原蛋白、软骨素等营养物质丰富来源）。
但骨头汤中的“骨头”却是实实在在的“钙矿”。
去除猪骨中的水分，5g猪骨干粉的钙含量就超过了1000mg
——这已经达到了成年人每日钙摄入的标准，并且远远比每天3杯奶要来得容易。
你可能要问，动物骨头能被人消化吗？
对于这个问题，早在1994年就有两位疯狂的考古学家做过实验。[1]一、“连骨头都不嚼一下”
回到1994年的纽约州立大学-宾汉姆顿分校，
克兰德尔和斯特尔是学校里的两位考古学家。
在当时，他们就想看看，人类的消化道对“小哺乳动物”的骨骼会起到怎样的影响。
于是，他们开展了实验。
实验的材料是一只鼩鼱（qú jīng）——《疯狂动物城》里的黑帮老大就是这种动物。
而受试者则是克兰德尔和斯特尔中的一位（论文中并没有明确表明是哪一位，我们姑且受试者为R先生吧）。
实验的准备是将这只鼩鼱去皮去内脏，然后放在水里简单地煮上2分钟。
按照实验的要求，R先生就在没有任何咀嚼的情况下，完整地吞下了整只鼩鼱
——是的，连骨头都不嚼一下。
在之后的几天里，两位考古学家开始收集R先生的粪便。
他们耐心地收集了R先生的所有排遗物。
两人将粪便用温水清洗，再小心地用4层奶酪网筛出残留的骨骼。
他们仔细地整理好收集到的骨骼，然后进行观察。
对于较大的骨骼，他们用放大镜进行观察；
对于较小的骨骼，他们则使用了能放大1000倍的电子显微镜。
要知道，一只鼩鼱是有着复杂的骨骼结构的。
而在实验中，鼩鼱的所有骨骼部分都进入了R先生的消化道。
在很多天里，两位科学家尽最大地努力试图在粪便中找到全部的骨头。
但情况是，许多骨头真的不见了。
一块主要的下颚骨消失了，12颗磨齿中的4颗消失了，几块大腿骨和脚骨消失了，几乎所有的脚趾骨都消失了……
此外，31根脊椎骨只身下了一根……
而最硬的那块头盖骨也出现了“严重的损伤”。
图：一根残存肱骨的显微镜照
值得再次说明的是，这些骨头都是在没有经过任何咀嚼的情况下就被吞下的。
这也就意味着，人体消化道本身就具有很强的消化骨头的能力。
我们可以料想，如果加上口腔的咀嚼，那消化的效果应该会更好。二、原始的“钙”
事实上，在人类进入农业社会之前，动物骨头广泛地存在于人们的膳食中。[2]
在采集狩猎者的粪便化石中，许多动物的骨骼粉末都曾被发现——这些动物包括：兔子、鼠类、鸟类、蜥蜴、蛇和两栖动物。
根据考古遗迹的推测，采集狩猎者通常会用工具敲碎这些动物，然后完整地吃下这些动物的全部——从头到脚，从皮毛到骨头。
在那个没有牛奶的年代，骨头也许是人类膳食中最重要的钙质来源之一。
你可能听说过，现代人是唯一在哺乳期后还喝奶的动物。
那么，其他不喝奶的脊椎动物是如何“补钙”的呢？毕竟它们也都有骨骼，也都需要钙来维持骨质。
很有可能，还是骨头。
食肉动物自然不用说，它们会去啃食猎物的软骨。
令人惊讶的是，许多食草动物，也会去主动吃骨头。
尽管植物中也会含有钙，但钙的含量会随着季节的变化而改变。
在某些季节，食草动物并不能从植物中获取足够的钙（和磷）。
比如长颈鹿，主要的食物是树叶，但也会经常吃骨头来增加钙和磷的摄入。[3]
同样的行为，也经常会在羚羊、牛、马鹿和陆龟的身上发生。
三、骨头补钙的效果
你可以看到，不论是在人类历史上还是对于其他动物，骨头都是重要的钙质来源。
那么，骨头补钙的吸收率究竟如何呢？
可惜的是，在进入了“文明”社会后，人们对于动物骨头这类“边角料”是排斥的，以至于相关的研究是缺乏的。
不过，少量的研究，也给了我们一些线索。
在2000年，一项小鼠试验表明，完整的带骨小鱼能够有效地补充钙质。[4]
在2010年，一项有关“鱼骨头”的随机双盲对照试验发现，人类能够有效地吸收鳕鱼骨和三文鱼骨中的钙质。
人类对鱼骨的吸收率在20%-30%之间，和普通的钙补充剂并没有太大的差异。[5]
要知道，平均每克鱼骨中含有的钙可达218mg——这意味着少量的鱼骨就能提供足够的钙质。
这说明，至少鱼骨可以作为一种优质的钙来源。
而鉴于动物骨头在人类历史和自然界中的地位，并且大多数骨头的钙磷比都较为恰当，
我们有理由相信，其他骨头的补钙作用也不会逊色。四、外骨骼的启发
脊椎动物的骨头含高钙，主要是钙参与了动物骨骼的形成（形成羟基磷灰石）。
我们知道，有些动物是有外骨骼的，比如昆虫和甲壳类动物，那它们能不能成为钙的来源？
外骨骼主要由几丁质构成，而有些动物会选择用碳酸钙来强化它们的骨骼。
这些有“钙强化”的动物包括贝类、甲壳类动物（如龙虾和螃蟹）以及一些能成茧的毛虫。
贝类和甲壳类动物的壳似乎很难成为食物，但昆虫似乎能够作为一种选择。
那么有哪些昆虫是高钙的呢？
根据现有的研究，含钙最高的就是家蚕（Bombyx mori），钙含量可达1100mg/kg，和牛奶的钙含量相当。[6]
拟黑多刺蚁（Polyrhachis vicina Roger）、中华稻蝗（Oxya chinensis formosana）和蟋蟀（Gryllus assimillis）的钙含量也都在600mg/kg以上。
对你来说，这些食物可能有些陌生，但它们都可以在万能的淘宝上找到。
木森说
我越来越觉得，“以形补形”是一个朴素而美好的思想。
它就像数学中的启发式，能够让你更快地找到理想的答案。
对于“补钙”这个问题，似乎也是如此。
补钙是为了补充骨质，那自然的，我们可以将眼光投向“骨头”。
这个时候，你应该会发现，“补钙”=“喝牛奶”是一种多么反常的链接。
而这种“反常”使得许多人一旦发现牛奶过敏或乳糖不耐受，就感到有些茫然了。
吃绿叶蔬菜补钙——似乎得吃一斤？吃芝麻酱补钙——似乎得吃一碗？
这些食物当然可以有，但我们现在有了更多的补钙选择，它们包括：
骨汤中的骨头；
带骨头的小鱼；
和一些高钙的昆虫……
当我们拓展了食物的边界，很多问题便迎刃而解。
-END-
参考文献：
[1] Crandall, B. D., & Stahl, P. W. (1995). Human digestive effects on a micromammalian skeleton. Journal of Archaeological Science**, 22(6), 789-797.
[2] Reinhard, K. J., Ambler, J. R., & Szuter, C. R. (2007). Hunter-gatherer use of small animal food resources: coprolite evidence.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Osteoarchaeology, 17(4), 416-428.
[3] Hutson, J. M., Burke, C. C., & Haynes, G. (2013). Osteophagia and bone modifications by giraffe and other large ungulates. Journal of Archaeological Science**, 40(12), 4139-4149.
[4]Larsen T, Thilsted S H, Kongsbak K, et al. Whole small fish as a rich calcium source.[J]. British Journal of Nutrition, 2000, 83(2):191-196.
[5]Malde, M. K., Bügel, S., Kristensen, M., Malde, K., Graff, I. E., & Pedersen, J. I. (2010). Calcium from salmon and cod bone is well absorbed in young healthy men: a double-blinded randomised crossover design. Nutrition & Metabolism**, 7(1), 61-61.
[6]Adámková, A., Kouřimská, L., Borkovcová, M., Mlček, J., & Bednářová, M. (2014). Calcium in edible insects and its use in human nutrition. Potravinarstvo Scientific Journal for Food Industry**, 8(1), 18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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