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瑞平
一大清早，步行了一大圈。夏日的火热已经来临，暴走一圈，浑身被汗浸透，煞是爽快！疫情解禁后，一切又似乎恢复了常态。树叶婆娑，花蕾绽放，鸟儿呢哝，大街上照样车水马龙，热闹喧哗，生活又复苏了。小区外，各路口，小摊贩挤在一角，黄瓜顶花带刺，西红柿红里透着沙甜，带着露水的大叶生菜、韭菜，滚圆的窝瓜、茄子，大杏儿，甜瓜，妃子笑，还有那冒着热气的白嫩的豆腐……多么浓郁的烟火气息。好像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城管一直没有出现在街头巷尾，似乎空气中都充满了温情。他们吆喝着，黝黑粗糙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虽然在自家的地里忙了一个大清早，虽然还沾着一脚黄泥，头发上还滴着汗珠……“大爷，这大叶生菜咋卖？”“3块。”感觉好像很贵？可是平时对这菜价行情又不太懂，又禁不住一丛丛嫩绿的诱惑，好吧，来一大棵！菜装好了，放在了公斤台秤上。天气热，我的帽檐压得较低，随意地看着秤。只看见那只粗黑的手指在键盘上搜索着数字按键，那手指在上下的晃动中，迟疑了瞬间，继而按在了“7”的按键上！我的心也随即好像被用一根针扎了一下，不太疼，但让人抽搐！我撩起帽檐，抬眼看去，一个头发花白杂乱的老人，半佝偻着站在我的面前，大概六十多岁，或是更大些？挽着一个裤管儿。我还是开口了：“您说3块钱一斤，为什么要按'7’？”“哦，哦，3块5一斤，好吧，好吧，给你算3块吧。”他一边嘟囔着，一边用手迅速地重新按在了“6”的数字键上，但一直没有抬头正视我。“您要是在这卖菜，就实实在在的，会有更多的人来买。”我拎起生菜，淡淡地说了一句。他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那满是皱纹的脸，瞬间黯然失色，一脸木然。一共2块钱的生菜，手里拎着很轻，心里却异样地沉重，难受。是因为以前买菜好几次被欺骗的伤害吗？还是我的过于斤斤计较？我是不是应该指责这位七十来岁的卖菜的老人？我是不是不应该接开伤疤，露出满目疮痍？！当那手指在一瞬间的迟疑选择，我知道这又是一次对人性的拷问！虽然仅仅是2元钱！人性真的如此脆弱吗？特别是在贫困窘迫面前，谈人性，谈尊严，是不是有点冠冕堂皇，小题大做呢？！不知不觉想起了鲁迅笔下的故乡，想起故乡中，那“凸颧骨、薄嘴唇，细脚伶仃的圆规”，“满脸的鄙夷与不平，愤愤地回转身，顺便塞进裤腰里的我的母亲的一副手套……那曾经倚坐门前的“豆腐西施”的消失，让“我“惶恐与愕然。有憎恨吗？不，鲁迅先生在呐喊中的彷徨，是痛苦的，是一种痛彻心扉的痛苦！人生最大的悲剧莫过于，美好的东西在眼前被撕得粉碎！故乡的一切美好不复存在，这也是人性的一种悲哀。还记得杨绛先生写的一篇文章《老王》，北京解放前后一个靠蹬三轮为生计的孤苦无依的人。一只瞎掉的和一只夜盲症的眼，没有亲人，一间塌败的小屋就是他的家。杨绛的女儿给她送来鱼肝油，夫妇俩对他生意上很照顾——经常坐他的车。在文革时期，他主动给杨绛先生家里送冰，减半收费；帮助将钱钟书先生送医院，却不肯要钱；在临终前又给杨绛先生送去了香油和鸡蛋，骷髅一般镶在门框里，继而直硬硬地下楼离去。不知过了多少天，得到了他已经埋了的消息。杨绛先生在结尾写道：那是一个幸运的人对一个不幸者的愧怍。愧怍的是什么呢？是忽略了一个不幸者的知恩图报的谢意吗？在反复的自问中，要找寻的是什么答案呢？是自责？是懊悔？还是幡然醒悟或是震撼？！我想，应该是一个贫困弱者，生活苦人的人性尊严对我们深深的震撼。可见，贫困与尊严，与美好人性并不是相矛盾的。只是在人生困顿、落寞时，美好的人性尊严是如此脆弱，不堪一击。而守得住那份尊严与美好的，便是世上最高贵的灵魂。“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作为一个普通的凡人，“兼济天下”不易做到，“独善其身”应该是举手之劳吧。该吃午饭了，端上一盘洗干净的大叶生菜，新鲜、翠绿！生菜蘸酱，咬一口，豆瓣酱的咸香中，透着生菜的清爽与甘甜。哪天再去那个路口买菜，如果还遇到那个老人，我想，我还是会去买他的大叶生菜。日有闲暇，品味 读者文摘杂志 (ID:DZWZZZ0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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