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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敏:梨园情深


  

原创文章丨稿费你做主


他是我从小的春儿爷。其实,从我出生前,他就是村里的“春儿爷”了。


正是秋梨上市的季节,每次吃到上手挑选的汁多肉厚的梨子,就会想起故乡那片梨园,想起梨园的“春儿爷”。


我是梨乡的孩子,从小玩耍在百亩梨园。每年年刚过,村里的技术员便开始继续修剪年前未剪完的梨树,树下便落满参差不齐的枝子,大人们把大枝,打成捆,集中到梨库一侧,我们一群孩子把剩余的小枝捡回家供母亲烧饭。


春天一到,梨树的花苞逐日孕育,直到绽开时日,无一不是我们最先把梨花开放的消息,相互传播给所有的伙伴,再由伙伴们,传递给大人,乃至传遍全村。当千万朵梨花绽放,缤纷的花树下,疯跑着附近半个村庄的孩子,比我们更加不知疲倦的,是穿梭在其间忙碌的蜜蜂。除了无所事事的孩子,大人们都在忙碌春耕和春种,他们朝夕在梨园外的乡路上途经,一心忙于农事,却没有赏花的雅兴。


离开故乡多年,“春儿爷”曾不止一次跳跃在我的眼前。它的身影可能出现在梨子成熟的季节,抑或吃到汁甜味正的梨子的那一刻。异常清晰,如再次回到从前……


当年娘的信条:假如某人总是频繁出现在眼前,说明心里的想念。这也是对于年少时想念的一种解释。我想我是想念“春儿爷”了。一准是这样的。


如果梨园,是我童年成长乐园的全部,而春儿爷,则为贯穿在成长缝隙中的阳光。


春儿爷的身体区别于正常人,他靠一支木拐支撑跳跃在这个世界上。他生时,为这片梨园的灵魂,终老在这里之后,于这片园子里,也留有了他的魂魄。


多少年,一直如此。


春儿爷,住在百亩园子中心位置的那条小路的尽头,几间库房其中的一间。当年的年龄,应在四十至五十岁之间。他娘,满头白发,老得不剩一颗牙齿,总是穿着件肥大的偏襟上衣,胸前遍布着汤粥的印迹。好像除了听到她叫:“春儿,春儿——吃饭了——”的声音之外,并没有任何语言的印象。曾听大人讲,她不是我们村民,后来不知何故搬到我们村。难怪她与我们左邻右舍并不融入。她守寡多年,娘俩相依为命。春儿爷,这个遗腹子,是她娘的“命根子”。我们曾见过春儿爷在他娘面前孩子般憨憨的笑,足以说明了这一点。但在我们面前,决不是这副模样。无论春夏秋冬,他看护着这片园子,其实他看护的是我们这些不知深浅的幼稚儿童,和鸡鸭生畜,他的认真程度,好似,园子才是春儿爷的命。


春儿爷的园子,实则不是春儿爷的,它属于村集体的财产。春爷护园的任务,是由村委会安排的。


那时在乡村,梨园是孩子们唯一尽兴的地方。从满插着干枣枝的多年的泥围墙上,爬进去,摘了那些即将“开目”的梨子,满怀窃取的喜悦,边回头,边跑出园子,往往衣服被枣针挂出口子,但嘴里是至今依然能回味出的涩中带甜的小青梨的味道。对于那个除了饼子抹酱,再也找不出任何零食的年代,梨子的甜汁,仍旧是最好的吃食。


很多时候,在摘取梨子的同时,如听到“咚咚”的声音在若大的园子传来时,心里那份恐惧,无形中会袭上心头,之后,麻遍头皮——春儿爷来了!他每一声木拐落地的声音,恰似敲击在我们的心头,由远到近,且铿锵有力!而他的速度,足以追到双腿逃跑的我们。他一条裤管是用绳子扎起来的,晃在半空,而腋下的木拐杖,支撑着他精瘦的身体,木杖每向前一步,跨度之大,大过正常腿脚的步距。以至他那条正常的腿脚,好似也在借助拐杖的力量,每迈出一步,身体便向前轮起一次。


我领教过春儿爷的手劲。有次偷摘梨子时,已听到响彻园子的“咚咚”声传来,在树杈上几乎滑着下来时,恰被春儿爷抓牢了胳膊,拎小鸡般要把我带走,却不说带到哪里,终于在吓得大哭声中,求得他松手,以后多日,无论伙伴们如何怂恿,再不敢跨入园子半步。


入秋,从低矮的围墙上随时能见到成熟的梨子挂满枝头。梨香四溢之时,梨园,像施了魔法般,无时无刻不引诱着我们。那围墙上密实的枣枝是经春儿爷再次补插了的,几近密不透风,于我们,也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但它的确,阻挡不住园内树上的梨子对我们致命的诱惑。即使如此,我们照样会站到大个子伙伴的肩膀上,拔开枣枝,越上围墙进入园子。下蹲,在树杆的空隙,观察春儿爷的行踪,但凡看到春儿爷那一条拐杖和那条能够着地的好腿出现在远处,便惊飞出梨园,从围墙上滚爬出去;如若经前期“侦察”,未发现春儿爷踪迹,便用手势呼来伙伴,逐个进入,留一人在墙外,把迅速摘到的梨子扔向墙外……最终,每人拿到几个经摔打,破损的梨子,躲避开大人的视线,把它们消灭掉……


一夜深秋的风刮过之后,树下便有了足以覆盖地面的一层似火的梨树叶子,直到入冬,我们冻得手缩进袖口里,梨枝的尖端高挑着几枚恋母情节的梨叶,屡经风霜,不肯离去,它飘摇在风里,异常红艳。再经几日的风扫过,树下便积了如厚毯般的落叶,踩上去,足以接近小孩子的膝盖。那季,春爷已不在频繁出入梨园了,后来得知他大病了一场。那种惊魂的“咚咚”声,短暂地消失在耳边,却会留存在心里。即使偶尔出入下,他的木拐落到厚的积叶上,也再没有了声响。梨园围墙上的枣枝,也在我们屡次的攀爬中,显露出多处的“口子”。春儿爷也不再修补泥巴的围墙,因梨子已在秋后早经很多大人挑选了装进纸箱,运到很远的地方。冬日的孩子们少出了家门,即使牲畜进了园子,也不会对果木造成任何破坏。所以我们时而会“顺畅”进入园子,一头扎进厚的积叶里,扒开那些棕红的叶子,把自己掩埋了,仅露出脸,在瑟缩的风里,叶子所带来的那种温暖与柔软,是前所未有的。有时,会在这样的游戏中,一直睡到中午,直到被传遍半个村子的娘的召唤声惊醒,才猛起身,边呼喊着伙伴,边钻出叶子,奔跑出梨园……


春儿爷在年复一年里,伴随他的梨园,额头上新增着皱纹,我们在梨园的四季里,长大成人,远行,远嫁,远去……那片故乡的梨园成为了难忘的过往。


后来,听说春儿爷较他娘先一步去了,留下了他娘,成了村里的“五保”户,由村委负责了她的生活。但乡邻们会在某一个时刻,依然听到她唤:春儿——吃饭了——的声音。


多年之后,再次回到故乡,那片梨园已再无梨树的影子,它早已被一片起基的新房所替代。让人找不到以前的踪迹,如找不到童话般快乐的童年,而春爷却已扎根在我们童年的记忆里,成为故乡抹不去的念想。


王敏

王敏,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在《无名文学》《沧州晚报》《燕赵晚报》《散文风》《乡土作家》等纸媒,网媒发表散文,随笔多篇。现居石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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