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六神磊磊
一
李莫愁，可以说是金庸小说里的一大狠人。
她牛逼哄哄，不可逼视，到处打人杀人欺负人，你看她一眼都是错，说错她名字都有罪。
这个女人有个外号叫做“赤练仙子”。赤练就是赤练蛇，意思是说她像毒蛇一样狠。
恶人们都是很喜欢吹牛逼、抖威风的，李莫愁也喜欢。
她因为恨情敌何沅君，就经常放狠话：谁提到了这个贱人的名字，老娘一律弄死：
“我曾在沅江之上连毁六十三家货栈船行，只因为他们招牌上带了这个臭字！”
好威风，好煞气。
我等江湖普通草民，真是要被吓得瑟瑟发抖。
还有人估计因此崇拜她：真牛！真狠！好崇拜！就喜欢你这样的李莫愁！
二
可是，这幅狠相，只是李莫愁的第一张面孔而已。
她还有另二张面孔。
小说一出场，她拼命欺负武功差劲的陆家人，结果引来了大理、桃花岛两方面的人来干涉。
李莫愁的反应是啥？很有意思是，是“笑道”：
“我跟桃花岛、一灯大师都没过节，两位请罢……”
我看到这句话，很是惊讶：
什么？你说自己和大理方面一灯大师没有过节？
睁着眼睛说瞎话吧？明明有天大的过节好吧？
三
十年前，李莫愁跑到情人陆展元的婚礼上去大闹、砸场子，想搅人家婚事。
可没想到主人面子大，请的客人很牛。一位大理天龙寺高僧放下喜酒杯，站了出来，劈劈啪啪抽了李莫愁一顿，还勒令她当众发誓：十年之内，有多远滚多远，不准来找麻烦。
就因为这，陆展元才顺利成了婚，李莫愁才干瞪眼吃瘪十年。
大理天龙寺高僧，十有八九是一灯大师的亲戚，兄弟叔伯之类。
这叫没有过节？这应该是血海深仇才对吧？
李姑娘，你的人设，不应该是睚眦必报，而且最爱迁怒旁人的吗？怎么现在假装失忆呢？
你现在要报仇，第一个应该先去天龙寺砸场子啊，把那里的高僧打一个遍啊，怎么只会跑到老情人的弱鸡兄弟家来欺负人呢？
一句话，还是欺软怕硬啊。
四
这才是李莫愁的真面孔。平时这种人高高在上，宝相庄严，不可侵犯，普通人一不小心就会惹到她。
结果桃花岛的弟子冯默风，当街烧光了她全身衣服，光天化日露大腿。这是毕生奇耻大辱吧？以李姑娘的人设，是不是应该杀光老冯全家？
可是李莫愁来报仇了吗？没有！她又假装忘记了。
还有桃花岛的傻姑，拿着一把叉子，出手就直接刺她的胸。书上说是：“转眼间已刺到她双乳之间。”
换了别人，拿着叉子去叉李莫愁的奶，估计全家被杀十次都不嫌多吧？
可是傻姑连续整治李莫愁，后来有一次李莫愁偷袭，被傻姑反手一掌打断了胳膊，李莫愁敢再报复吗？根本不敢。
我们还可以进一步推测一下：
李莫愁扬言，谁在她面前提“沅”字，就要收拾谁。
可如果欧阳锋的嫂子名字也叫啥“沅”，她敢去收拾？
如果黄药师故意在她面前唱RAP：“沅沅沅沅沅沅沅”，她敢说点啥？
还不是假装听不见，默默吃火锅底料？
五
一个李莫愁还不能说明问题。再来看另一个人，灭绝师太。
这也是一个狠角色，凶霸霸的，到处欺负人。
但灭绝师太却有一个大仇人——杨逍。她口口声声和杨逍誓不两立，一提到“杨逍”两个字都要拍案大怒。
但问题是，几十年里，从没看见灭绝师太去昆仑山找过杨逍报仇，只知道窝在自家的峨嵋山上，咬牙切齿地对着昆仑山比中指。
一切和杨逍有关的，她都严格抵制；女徒弟和杨逍私通的要打死；杨逍生的孩子，要“斩草除根”。可就是不敢去找杨逍报仇出气。
到底为什么不去呢？师太曾有一次解释说，是自己一直不知道杨逍的下落。
这话靠得住么？杨逍很难找么？别的办法不说了，只要你打上昆仑山，去灭明教的圣火，杨逍铁定会主动来找你的。怎么不去呢？
直到后来，六大门派一股脑联手攻明教的时候，师太立刻雄赳赳气昂昂地加入了，直杀昆仑山，还发表了一番慷慨的演讲，要“先取光明左使者杨逍”。
这时候你老人家就找得到杨逍了？
六
所以说，所谓的狠人，只是把欺软怕硬做到极致的人而已。
这些人没什么了不起的，也没什么值得仰视膜拜的。
对弱小好欺的人，你看他一眼都是罪过；可碰上硬的，烧光他衣服，啪啪打脸，把他按在地上摩擦，他也照样像李莫愁一样“笑道”：
“我跟桃花岛、一灯大师都没过节，请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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