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周易参同契》

《周易参同契》的作者，一般认为是东汉桓帝时期（ 147—167)炼丹术士魏伯阳。一说名翱，号伯阳，自号云牙子，会稽上虞（今属浙江）人，虽出 身贵族，但不肯仕宦，性好道，闲居养性，潜心修道。正史中没有其生平事 迹的记载。不过，由于该书上、中、下三卷体例不完全一致，所以有学者认 为它不是成于一时一人.而是魏伯阳总其成。

《周易参同契》认为，修丹与天地造化是同一个道理，易道与丹道相通.所以可以用《周易》爻象来指导修丹。万物的产生是阴阳变化的结果。 人欲长生不死，必须顺从阴阳变化.遵循乾坤六十四卦的运动规律来进行炼丹活动。《周易参同契》就是用《周易》、黄老道家的理论来阐释炼丹术的理论。黄老道家为它提供了据以逆修的宇宙发生论，《周易》则主要是 汉代象数易学的纳甲说、十二消息说、六虚说、爻辰说、卦气说，为它提供 了描述金丹运行的坐标系统。它用易象与黄老论炼丹之旨，奠定了后来丹鼎派的理论基础。

《周易参同契》认为，物质形态的变化是由其性质决定的，“变化由其真，始终自相因”。不掌握物性的变化，“妄以意为之”而烧炼金丹，就必定屡试屡败。掌握物质的性质，关键 是“以类相求”。改变物性，也要“以类辅自 然”，因为“类同者相从”。它特别强调，“欲作服食仙，宜以同类者”。在炼丹中，关键是弄清物质的阴阳性质，把握住阴阳的变化。这种把 握，不只是定性的，还要做到定量。人服食了 金丹，就可以“变形为仙”，因为服食金丹之后 人可以“归根返元”，“元”就是本源，就是道。

《周易参同契》的根本观念是天人合一、天人 一体。

《周易参同契》的内容究竟是外丹还是内丹，是后人争论不休的一个 问题。大约在秦时已出现炼丹著作——《三十六水法》。西汉时淮南王刘安就开始烧炼金丹，后来刘向也如法炮制过。到东汉时期，出现了不少金 丹烧炼的著作.魏伯阳在书中提及，当时烧炼外丹的著作就有《火记》六百 篇。此外，《黄帝九鼎神丹经》、《太清金液神丹经》等也是汉代比较著名的 炼丹术经典。不过对后世影响最大的是《周易参同契》。《周易参同契》显 然是对外丹术作了充分的理论总结。另一方面，春秋战国时期，人们对行 气、导引的养生方法已经有很娴熟的运用。秦汉之际成书的《黄帝内经· 素问》进一步从医学保健的角度对这些养生术进行了理论分析，如其中的 《上古天真论第一》、《阴阳应象大论第二》从理论上对内养之术有了一定 的总结。这两个方面为《周易参同契》的诞生奠定了基础。《周易参同契》 认为，只有服食金丹、内养精气并配以服食.才能“变形而仙”。所以它认 为当时流行的存思、食气、房中术和祭祀鬼神祈福等都是邪门歪道。正是 因为这一点，后世有人认为《周易参同契》也讲内丹。其实，严格意义上的 内丹是晚唐到北宋时期才形成的，所以，《周易参同契》应该主要是一部讲 外丹的著作，沿用它讲内丹是南宋朱熹注《周易参同契》开始的。

《周易参同契 >〉重点讲述了炼丹的鼎器、药物、火候、效果。鼎器是炼 丹的基本工具，就外丹而言，鼎在下，炉在上，使用时下热上冷，便于升华 物在鼎中冷却后凝结起来。就内丹而言，人身为炉鼎，心为火，卦象为离， 肾为水，卦象为坎。取坎填离，以水济火，心肾和合，就能成丹。药物就是 坎离，对外丹而言就是白色的铅和黑色的汞·属于阴阳和合之同类。《周 易参同契》要求药物必须是同一类，“欲作服食仙，宜以同类者”（《胡粉投 火章第三十三》），因为同类相生或果必同因。就内丹而言，药物就是人身 体中元气的阴阳变化。以神运精气，就可凝结为丹。火候是炼丹中的关 键，也是很难掌握的一个环节。《周易参同契》运用了周易象数学的纳甲法和十二辟卦法等来具体说明火候的把握。纳甲法是用甲乙等十天干纳 于八卦之中.即乾纳甲壬.坤纳乙癸，震纳庚.巽纳辛·坎纳戊，离纳己，艮 纳丙，兑纳丁。因甲是十干之首·故称纳甲。纳甲本是用来说明天象的， 即日月在一月中的位置变化，是由阴阳消长造成的。魏伯阳用此来表达 炼丹一个月内火候循环往复的进退操作。

十二辟卦法是从《周易》的六十 四卦中挑选出复、临、泰、大壮、夬、乾、妮、遁、否、观、剥、坤十二卦，代表一 年十二个月，每月一卦，从上一年的十一月起，到下一年的十月为止。其 中，前六卦代表阳息，后六卦代表阴消，合称十二消息卦。然后再用这十 二辟卦与十二个地支相搭配，表达一年十二个月或者一天十二个时辰中 火候的周而复始的进退操作。十一月建子为夏，起文火；十月建亥为坤， 武火止息。《周易参同契》以复卦象征万物初生，其演说的十二辟卦中包 含了宇宙万物生成变化的道理。卦气说是把一年二十四节气、七十二候 缩微到一月三十日内，以乾、坤、坎、离四卦为橐龠，其余六十卦每日两卦， 每卦六爻，两卦共十二爻对应一日十二时辰的历律纪数，从而便于炼丹者 把握、操作火候。爻辰说是以阴阳的循环消长说明一年四季节气的变化， 又以六十四卦计算年份，《周易参同契》用此来说明一年四季炼丹运火的 进度。操作上主要是进阳火或者退阴符两个方面。就外丹而言，是用文 火或武火；就内丹而言，就是要把握呼吸的节奏和强度，进阳火是用相对 快而强烈的呼吸，退阴符是用相对慢而缓弱的呼吸。至于炼丹的效果.魏 伯阳强调“服炼九鼎”，“配以服食”，就可以“变形而仙”。

《周易参同契》首次尝试将修炼神仙的方术理论化，主张内修精气和 铅汞炼丹，对其他方术则多持批评态度，主张摒弃存思、内视、孤坐顽空、 步虚、择日、房中、服气、符箓、祭神、祭祀等，认为它们流弊众生，违背了黄 老的顺应自然之道。这为后来外丹烧炼和内丹的发展在道术层面上指明 了方向。它在汉代流传不广，葛洪的《抱朴子》虽然提及，但《瑕览》中却未 予著录。不过，它所阐述的物性可变思想显然对葛洪有影响。《周易参同 契》运用《周易》的卦爻和隐喻手法假借比喻炉火炼丹之事，用词古奥，晦 涩难懂，加之故意错乱篇章，不想让人轻易懂得其意旨，所以争论颇多。 它在道教史上的影响大体是从隋代开始的，在唐宋以后，日渐显现，在道 教史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高，被誉为“丹经之祖”、“丹中王”、“万古丹经王”。 唐代以后，内外丹各家均从它这里寻找借鉴炼丹的唯象模型。例如元代 的陈致虚说：“铅银砂汞分斤两.德厚恩深魏伯阳。”《周易参同契》在五代 宋初被陈抟发展出《无极图》、《先天图》，其后《无极图》又演变为《太极 图》，对宋代理学影响很大。当然后世因食铅汞合炼之丹而中毒的人也不 在少数，这是我们在看待《参同契》影响时所应注意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