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玄圭 编辑：龙潇
来源：婚姻与家庭杂志
ID：hunyinyujiating99
生为女人，步步维艰，不容易。
有人生于贫寒之家，还不断遭遇疾病缠身；
有人出身富贵，却可能突遭家道中落变得一贫如洗；
有人嫁得如意郎君，他却在半途爱上别人；
有人夫妻和睦恩爱，但父母为老不尊、儿女忤逆不孝……
所以女人常是神伤、抱怨和绝望，无数个夜晚，都和着眼泪熬下去。
但是，有这么一个女人：53岁时失去千万家产还锒铛入狱，55岁遭遇丈夫背叛被迫离婚，67岁时唯一的女儿服毒自杀……
换成你，怎么办？
“当一个女人没有了青春、爱情、家人、住所和赖以生存的物质，只剩下一纸“出狱证明”时，她，除了寻死、病死或老死外，还能有什么选择？”
有个女人的选择却是：赴汤蹈火地活着！
这是一个最残酷的答案，说出这个答案的，名叫吴胜明。
吴胜明是谁？她出版过中篇自传体小说《囚路》，从千万富豪到阶下囚，从厕所保洁员再到千万富豪。
01
1933年，吴胜明出生在浙江嵊州市一个富贵之家。两岁那年，母亲不堪忍受风流成性的丈夫改嫁台湾，从那以后，吴胜明和祖母一起生活。
家庭变故让吴胜明变得孤僻而叛逆，其他孩子在外面疯玩儿时，她跟在长辈身后，看他们经营药铺、米店的生意，七八岁的时候，吴胜明已能独当一面，抓药、卖米，手法老道而且脑子灵光。
16岁那年，祖母为吴胜明物色了一个富贵人家，但吴胜明却不喜欢。
1950年春天的某个深夜，17岁的她离家出走，怀揣着过去多年里攒下的压岁钱，一个人去了上海。
有一点小本钱，有从小耳濡目染的经商才能，加上能吃苦，17岁的少女吴胜明通过10年时间在上海立足，有住房，有一间可以支撑日常开销的店铺，还有一个小她5岁的男人，风流倜傥。
29岁，她和这个叫张思源的男人结婚了，常年四处奔波和作息紊乱，吴胜明在婚后12年里遭遇数次流产，42岁，她终于做了母亲，生下了女儿艳子。
拿命换来的女儿，吴胜明当然会用命去爱。为了让女儿住上更大的房子，吴胜明毅然放下上海的一切，带着她回到了滁州，贷款开了一家以女儿命名的商贸公司。
从尼龙、服装和收音机起家，吴胜明的生意很快红火起来，生意开始遍布各处，女儿9岁生日，她花了近30万元为她置办生日会。有人说，女儿这么小，她无需爱得如此高调浓烈，吴胜明说：“现在能做的事，何必等到明天？”
1985年，身价千万的吴胜明携夫带女，从郑州搬到上海。她喜欢上海的繁华与温婉，于己于女，吴胜明都觉得上海才是最好的落脚之处。
故事到此，尽善尽美，无可挑剔。
1986年的某天，一群警察来到吴胜明的办公室。因为走私进口轿车，吴胜明被逮捕了。
原来，中年得女的吴胜明对女儿宠爱有加，为了给她创造更加优越的生活条件，在走私的巨大利益诱惑面前，走上了弯路。走私是重罪，东窗事发只是早晚的事情，吴胜明终究没有逃过法律的制裁。
初审的刑期是死缓，千万资产也被没收殆尽。这年吴胜明53岁，女儿艳子11岁。余生将在监狱里度过，女儿怎么办？
吴胜明和丈夫统一口径，先向女儿隐瞒实情。为了还能见到女儿，她选择了申诉。“因为我两岁就没有母亲，我知道没有母亲的孩子生活最苦，特别是女孩子。”为了母女重逢，她竭尽全力做着努力。
02
然而1988年，丈夫张思远却将女儿寄放在乡下大哥家，然后和家里的保姆、吴胜明曾救助的女人私奔到安徽。
妈妈不是出差而是坐牢的消息，女儿艳子终于知道了。
她第一次去监狱见母亲，隔了一个大大的铁丝网。铁丝网的洞很小，吴胜明只能伸出一根小指头，女儿在铁窗外跳着吵着问妈妈犯了什么罪？
吴胜明无言以对，一旁的管教员说：“你妈妈改造好了我们马上就放她出去。”
女儿哭着说：“警察叔叔阿姨，我能不能帮我妈妈一起改造，我也会干活，我会帮你们洗碗，我会洗衣和扫地。”
那一刻吴胜明只有一个信念，为了女儿，再难再苦一定要好好活着，哪怕有一千个死的理由，但是她要为女儿这唯一的理由活着。
从那以后，女儿每个月来见一次吴胜明，每两个星期写一封信给她。
“生命属于每个人只有一次，要好好珍惜生命，我们两个人比赛加油，我好好读书你好好改造，我们看看，到底看谁跑的快好不好？”
好！女儿说什么都好！
从此以后吴胜明努力改造，年近六旬的她，干活儿比年轻人甚至男人还要卖力认真。
她变得乐观开朗，成了监狱里的“知心大姐”；她向人学习织毛衣，女儿的、未来女婿和外孙的，毛衣、手套和袜子，她想象出狱后的日子，何其艰难和生疏，但有女儿，她就可以卷土重来。
罗曼·罗兰说：“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理解了生活的本质后依然热爱生活。”吴胜明说，即便身在牢狱她也想做英雄，因为监狱外面有等她回家的女儿。
然而，女儿却没能等到母亲回来。16岁生日，寄住在乡下的她，被伯父告知：“你还以为你妈真会回来啊？我告诉你，她被判了死缓，一辈子都出不来了！”艳子失望至极，吞下半瓶农药。
吴胜明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得知母亲再也回不来的夜晚，女儿有多绝望无助？她也永远会恨自己，为何在接下来的半年里，为何没从每封都不像女儿字迹的信里，看出一点点端倪？
痛到哭不出眼泪、发不出任何声音，吴胜明唯一的想法是：赶紧死！取下缝纫机上的一个薄刀片，偷偷藏在口袋里，等到晚上10点熄灯后，割腕或者割喉，然后等到血一点点流尽……
熄灯铃刚响，吴胜明的手刚伸进口袋，监狱大队长推门进来，那夜大雨，大队长浑身被浇透了。“现在是下班时间，我不是你的大队长，你也不是囚犯。此时此刻，我们都是一个母亲……”
把吴胜明叫出去后，大队长说：“想哭就尽情地哭吧！”她哭得昏天暗地，大雨纷飞，冰冷地砸在脸上。
哭完后，心情好了一点儿，大队长说：“如果你今天想不开走你女儿的路，你女儿就白死了！因为她伯父告诉她你是死缓。但是你有出头之日，所以女儿的死应该唤醒你的良知。你要好好地改造争取早日出去，然后到女儿的坟前说一声'对不起！妈妈回来了，妈妈回来了！’”
吴胜明的手碰到口袋里的刀片，大队长一把捉住她的手，看定她的眼睛，说：“把刀片给我，把命，留给你自己！”
03
从此无探视、无汇款、无信件，吴胜明成了“三无人员”。
但就像司汤达说的，“假如没有劳动这个压舱的货物，任何风暴都会把生活之船掀翻”。女儿离开后，吴胜明更疯狂卖力地劳动，女犯人中她年纪最大，干的活儿却最好最多，她成了事事带头争先的小组长，她开始埋头写20万字的自传体小说，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警醒世人。
她把小说命名为《囚路》，很快写了几万字。上海电视台电视剧制作中心的女作家黄允被吴胜明的经历震撼了，以她为原型，写出了8集电视剧《罪犯与女儿》，观看该剧的管教和服刑人员哭成一片。
2003年夏天，吴胜明71岁，在结束长达18年的牢狱生活后，她化了淡妆、把白发梳得一丝不苟，带着她能带走的一切：穿过的衣服、用过的毛巾、给女儿织的毛衣、写给女儿却没能寄出去的信，她笑着对狱友说：“我要回家了，尽管我不知道家在哪儿……”
去女儿的坟头说“对不起”，告诉她回来了，向她承诺，一定会如她遗书里所叮嘱的那样：“好好活着，可能的话，让那些无家可归的老人、孩子能有家可归。”
要好好活着。吴胜明回到户籍所在地郑州（当年做生意时落户在此），当地街道给她安排了一份厕所保洁员的工作，没有工资，靠她打扫一次厕所1毛，别人上一次厕所1毛慢慢积攒维生。
住在公厕里，每天粗茶淡饭，常常受到歧视甚至谩骂，她一笑置之，这点鸡毛蒜皮，对人生大起大落过的她，算什么？
即便天天开水泡饭，吴胜明也会买花露水来喷厕所，她每隔几天就买一盆花，半年后，厕所四周五彩绚烂，蝴蝶纷飞；一年后，她买来一只鸟笼，养了几只小鸟挂在厕所旁边；她用一块钱的宝宝霜擦脸，用最便宜的眉笔和口红，她对每个来上厕所的人，笑脸相迎。
早晨的微风泛起，黄昏的夕阳落下，鸟儿啾啾，吴胜明抬头看天空，她知道在天上，女儿也在看着她……
2004年，吴胜明被评为“郑州市优秀保洁员”；
同年10月，一位得知她经历的商人找到她，提出愿意出资助她东山再起。为什么不呢？她可是吴胜明啊。
2006年，74岁的吴胜明以创办养鸡场开始，一步步重操旧业，接下来几年里，她创办了多家公司。
80岁，吴胜明再度成为千万富豪。
71岁出狱后的人生，年年开挂，比传奇还传奇。
她始终记得女儿说的话：
“妈妈以后不要去做那些害人害己的生意。”
“如果妈妈有真本事，就去搞社会事业。”
吴胜明说她从来不是什么传奇，她只不过是一个想为女儿活下去的母亲。
说完这句话后不久，她将几家公司交给别人打理，受聘于郑州一家养老院担任院长。
她恐怕是全世界最年长的养老院院长吧？
她每天按时上下班，每天看书读报写文章，她出门就要化妆、喷香水、穿5厘米以上高跟鞋。凡尘的眼光或不解或赞许，吴胜明全都报以粲然一笑。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女作家赫塔·米勒说：“但愿爱像割过的草地一样，会重新生长出来。应该以别样的方式生长，好比小孩换牙，好比头发，好比指甲……总之，它应该按自己的意愿生长。”
好比16岁那年的夏天为逃婚离家出走、好比29岁那年终于嫁给心仪的男人、好比42岁那年，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母亲……
还有好比你和我，那些在生命的各个阶段都努力活着的女人。
原你我都能拥有爱和被爱的能力，愿每个拥有爱、努力寻找爱的人，都能顺着爱指引的方向，好好地活着和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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