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八十七）鬼丈夫

上

零几年的时候，我爸和我妈去天津找事做，暂住在大姨那里。

大姨在天津做生意，那会手机充值要用充值卡，生意很好，就让我表姐也去了天津，又开了一家手机充值的店铺。我表姐一开始还觉得不靠谱，可是那家店铺一开业，生意出奇的好。

店铺面积挺大，用布一拉就隔成了两间，后面厨房厕所一应俱全，表姐吃喝睡都在店铺里。

正月过了十五，我爸临时有急事就晚了几天，我妈先去的天津。到天津后，暂时和我表姐住一块。我妈说，她一见到我表姐，就吓了一跳。我表姐脸色出奇的差，人瘦的不行，简直是皮包骨头，风一吹就要摔倒。我妈就奇怪，好好的一个人，才一年多没见，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当天晚上，店铺营业到十点，我表姐关了门，和我妈俩人洗漱完后，聊了一会儿天就关灯睡觉了。睡到半夜，我妈醒来上了趟厕所。上厕所的时候，就觉得房间里有点不对劲，但要说哪里不对劲儿，也说不出来。她四处看了一下，也没看出来什么，就躺下准备睡觉。

她躺下之后，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屋顶的吊扇在动。那时候还是正月，哪里用得着开吊扇。她正奇怪这件事情，就发现吊扇上挂着一个男人，一个穿着蓝色衣服蓝色裤子的男人。那男的二十几岁，挂在吊扇上来回晃动，一直冲我妈笑。

当我妈发现这个男人的时候，才发现身体动不了了，只能看仰头看着那个男的。过了好一会儿，那男的才不见。后来每次想起这件事来，都记忆犹新，印象太深刻了。甚至到现在都还记得那男人的模样，浓眉大眼，牙齿很白。 

我妈跟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问她，后来有没有和亲戚说起过。

我妈一边洗衣服一边说，这怎么说？他们家生意那么好，而且这种事没凭没据的，怎么说嘛？而且，我要是说了，他们一定会觉是我心坏，见不得他家赚钱，这就是人心。

不过我妈还是在我大姨面前侧面提醒了一下，孩子脸色什么这么差，刚见到的时候，都快认不出来了。那瘦的，跟小竹竿似的，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我大姨听了我妈的话后，说道，不知道有啥事，也去医院检查过了，没什么毛病啊……我妈听了就点了下头，没再深聊。

几天后我爸到了天津，在天津的另一区找了个事情，就在附近租了个房子。租好房子，他去表姐的店里接了我妈。接上我妈之后，带着行李搬到租的房子里去了。回来的路上，我妈就把在店里发生的事情和我爸说了。我爸听了也奇怪，说进店的时候，总觉得不舒服，而且店里开了暖气也不暖和。

我妈搬走之后，两家一年碰不了两次面，直到过年回老家，坐在同一辆大巴车里，我妈才再次见到了我大姨。见到大姨之后，我妈特意看了看我表姐，觉得脸色好了很多，就对我大姨说，咦，你别说，孩子身上有肉了，也越来越好看了。我妈这么一说，我大姨轻轻的了叹了口气，把事情跟我妈细细讲了一遍。

年初我妈搬走之后，我大姨大姨夫听了我妈的话，也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问表姐，自己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对劲。起初我表姐不肯讲，支支吾吾的。我大姨看她这样子，那肯定是有事，劝了半天，我表姐才说，自从到店里之后，老梦见一男的来找她做那种事。我大姨听完气的不行，说这事怎么不早讲。训斥了一段表姐后，急急忙忙的打电话回了老家，报了地址门牌号，让家里的老人家去找人看看。

老人家看完后回电话说，那屋子不干净，店铺别开了。我大姨听了老家人的话，又去店铺的边上打听，才知道这店铺几年前发生过一起凶杀案。

有一个外乡的年轻人，在这做小生意，生意一直以来都不错。有天晚上生意特别好，所以关们关的很晚，街道上的其他店铺都关门了他才关。在关门的时候，遇到一伙抢劫的。这伙抢劫的有三个人，个个手里都拿着刀。

年轻人血气方刚，也不怕，和这三个抢劫的打了起来，无奈打不过人家，而且几人手里都有家伙，身上被捅了好几刀。年轻人往外跑的时候没跑掉，被三个人杀死在了屋里。

凶手杀完人后，怕人死久了有臭味，三个人合计了下，就在店里挖个坑把年轻人埋了，填好土之后，等第二天晚上街上的店铺都关了门，又搬了几袋水泥进店，用水泥把整个店铺的地面上重新刮了一遍水泥。

之后几天，年轻人没开门做生意，边上的邻居以为年轻人有急事回老家了。直到半年后年轻人的家人找来，邻居才知道年轻人没回老家，就找来了房东，打开店铺一看里面也是没人。报了警后，把店铺的地板翻了一遍，挖出了年轻人的尸骨。没过多久，案子破了，三个抢劫杀人的也抓到了。

但是从这之后，只要租那店铺的人，都有问题。人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但是财运特别好。最后没人能抗住，都是干不了多久，就关门走人了，我表姐算是干的久的。

我妈说到最后，也是直叹气，说好好的一个年轻人就那么没了。

本来这件事情就结束了，可是转过年，我大姨跟我妈说了一件事，我表姐怀孕了。我妈不敢相信，问孩子是谁的。我大姨也不隐瞒，说可能是那个年轻人的。

我妈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都觉得是假的，但我妈说，这件事情千真万确，找人看了的。看得人说，我表姐怀的孩子确实是一个不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的。看的人还说了，这孩子不生不行，会危及我表姐的性命。

我问妈，那后来这个孩子生了吗？

我妈说，你不是知道嘛，童童就是。

童童我见过，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孩，很聪明，从小就会背三字经千字文，上学的时候成绩更是好的不得了，年年得奖状。这孩子不光成绩好，长的也好看，粉粉嫩嫩的，一个男孩，小时候经常被人误认为是女孩。

不过这孩子小的时候却是多灾多难，还没出生，我表姐羊水栓塞，差点母子双亡。我表姐还说，当时生这孩子的时候，梦见那个男人来了，要带她和孩子走，我表姐死活不愿意，最后才活了下来，不过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如果事情就这么结束还好，可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下

这孩子长到两岁，某天夜里，我表姐听到窗外哗啦啦响，往外一看，是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看不清楚面目，身上穿着古代人穿的官府。到了窗外之后，这人从马上下来，然后进了房间。摸着她的头发说，他在下面做了官，现在生活比以前好了很多，想把孩子接过去和他一起过。说着话，还把孩子抱起来了。

我表姐不同意，跳着脚的骂那个人，最后那个人才走。那人走了之后，孩子就开始不停的哭闹，我表姐知道孩子肯定出了问题，就带孩子去了附近的诊所。诊所看了之后，发现孩子从胸口到胳膊下面这一片全是紫红色的，就给开了药膏回去抹。

可是不抹药膏还好，抹了药膏孩子哭闹的更厉害了。我表姐没办法，就想去县城给孩子看。可是那时候交通不方便，去县城很麻烦。我表姐就让我大姨夫找一家有拖拉机的人家，让他带我表姐去县城。可我大姨夫觉得是小题大做，没理会我表姐，打牌去了。我表姐没办法，自己抱着孩子，买了烟酒过去，那人开着拖拉机带她和孩子到了县城。

进了医院，医生一看，就说不能耽误，得马上做手术。我表姐没犹豫，就让孩子做了手术。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再养养就好了。

具体是什么病我忘记了，好像是皮下脓肿。

做完手术，我表姐带孩子在医院住了几天。住院过程中，一个老太太也带着孩子来住院，但是孩子当天晚上就死了，七窍流血。聊天过程中我表姐才知道，头天晚上老太太发现孩子得了病，就用了偏方，把蚯蚓捣成泥敷在孩子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附近。但是到了第二天，孩子还是哭闹不止，送到医院后，医生就说晚了，结果到晚上孩子就没了。

那个老太太是孩子的奶奶，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跟病房的人说，孩子生病的那天晚上，发现家外面来了一个人，身上穿着黑袍，看不清脸，摸了孩子一下就走了。

我表姐听了，还以为是那个人，带孩子回家后，那人又来了。我表姐问了一下，才知道穿黑袍子的和他不是一路的，是另外一个部门。我表姐骂他，以后不许他再来，那人很伤心，说一年才允许出来几次，不来看孩子还能干嘛？

不过我表姐骂完那个人之后，来的次数果然就少了很多。不过转过年，从湖北来了一对老夫妻，找到我表姐，说是孩子的爷爷奶奶，儿子给他们托梦，让他们来看看孩子。

我表姐不太相信，那对夫妻拿出来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阳光帅气的男孩，老夫妻跟我表姐说，这就是他们的孩子，姓刘，在天津做生意出了事儿，孩子从小就很聪明，也很勤快，就是家里穷，不然上个大学是没有问题的。

我表姐看了照片，知道老人家说的没错，孩子和照片上的男人很像，但是她从心底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虽然一开始她也知道这孩子是这男人的，但现在那人的父母找来，她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那对夫妻可能也觉得这种事儿有些匪夷所思，并没有太过于为难我表姐，只说能看看孙子就行。我表姐也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就让老夫妻看了孩子。估计是怕孩子吓着，他们就是远远的看着，也没做什么。走的时候还要给我表姐钱，我表姐死活没要。

之后的几年，老夫妻每年都来，来的时候会带很多特产。起先我表姐还觉得没什么，但我大姨不乐意了，说虽然你生了孩子，但以后你还要嫁人。现在好多人都闲言碎语的说你，他们要总是来的话，到时候你怎么办？

我表姐也知道这种事不好办，但知道大姨是为她好，但是老夫妻再来，她也不好说什么。后来还是我大姨旁敲侧击，把这件事情跟老夫妻说了。老夫妻也很不好意思，表示以后不会来了。两个人离开的时候很难过，我表姐心里不好受，给了一些钱。他们一开始不要，但我表姐一再坚持，还说这算是儿媳妇的一点心意。

老夫妻听我表姐这句话，一下子就哭了，特别是那个老太太，哭的直不起腰来。

老夫妻后来果然没有再来，我表姐也没有再那么频繁的做梦。孩子六七岁的时候，那男人最后托了一个梦，说他在那边工作的情况很好，上面也很满意他的表现，再过两个月他就要投胎了，到时候可能就不能再过来了。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很伤心，一直哭。临走之前，男人说，他投胎的地方是沧州的一个县城，男主人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单位工作。说完，男人还告诉我表姐，他身上哪里哪里有几块胎记，是死前的刀疤。说完这些，男人就走了。

打那之后，男人再也没有来过，我表姐也嫁了人。我表姐的老公是天津的，大了我表姐六岁，做建材生意的，为人很和善，对我表姐很好，对童童也很好。

不过我表姐嫁过来之后，一直对那个男人说的事情念念不忘，跟老公说了之后，老公很能理解她，就带着她去了沧州。在那里一打听，真有那么一个单位，单位里真有那么一个人。我表姐夫带着我表姐，买了很多东西去拜访那个人。那人两口子得知他俩的来意之后，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我表姐就问那两口子，说去年的某月某日你们是不是生了一个男孩，他身上哪里哪里有几块胎记。

那对夫妻一听，就知道事情不简单，详细一问，我表姐就把事情前前后后跟他们说了。他们也觉得这种事情匪夷所思，但还是让我表姐和表姐夫进了家。

我表姐一进门，一个小男孩歪歪扭扭的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那个小男孩我表姐从来没有见过，但就是知道这个男孩是谁，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小男孩看我表姐哭，也很委屈，就伸手给她擦眼泪，一边擦一边说，你别哭，我知道你是谁。

小男孩这么一哭，我表姐就更难受了。

两口子看到这种情况就跟我表姐说，这孩子从小就拐，除了他俩谁都不让抱。

后来，我表姐就经常和这家人走动，两家的关系越来越好，小孩的爸爸是在城建工作，给我表姐夫拉了好多活，我表姐也越过越好。童童也见过那个小男孩，两个人关系特别好。童童大了那个小孩八岁，但是很听他的话。按我妈的话说，那个小孩就跟小大人似的，什么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