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故事（十四）：鬼差戴枷石像

我祖籍是山东省郓城县，爷爷奶奶都是郓城县本地人。据爷爷讲，他的父亲也就是我太爷爷年幼的时候经常去一个土地庙附近玩耍，那个土地庙门口立着两个带着枷锁的石头人像，传说立这两个石头人像的人叫李十全，立石头人像的目的是为了报答一次救命之恩…………

相传在清朝的时候爷爷住的那个村有一个秀才叫李十全，李十全少年时就胸怀大志，立志在考场上跃过龙门出人头地。转眼又快到了赶考的日子，李十全为了专心备考不受打扰，就搬到了村口的土地庙里居住，并让妻子按时送饭，自己则在土地庙安心读书。

一日傍晚，李十全的妻子送来了几个荤素小菜，外加一坛好酒。李十全看了今天的晚饭又有菜又有酒不禁诧异的问妻子

“为何今天饭菜如此丰盛啊？”

妻子笑着说：“今天是你生日啊，你都忘记了吗 ？”

李十全听完恍然大悟，李十全妻子放下食盒，嘱咐了几句，就告别丈夫回村去了。

李十全送妻子到庙门口，看着妻子背影消失，回到庙里看了看食盒想到：一会要是喝醉酒了就读不成书了，不如再多读一会书，晚吃一会饭吧。

就这样又读了一会，天也黑了，李十全打开食盒把小菜挨个摆在桌子上，倒好了酒，正准备吃。此时庙门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李十全站起来往庙外面看，见两个人从庙外面进到庙里，其中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粗壮；一个白白净净，长得瘦高，额头上还有一条一字型的伤疤，两个人都是一身官家打扮，看样子像出来办事的官差。

三人庙中相见互相打了招呼寒暄几句，其中额头上有疤的官差问李十全：

“前面就是李家庄吗？”

李十全答道：“就是李家庄。”

那两个官差一听前面就是李家庄都松了口气，道了声谢转身就往外走。别看李十全是个书生，确也是个好交朋友的豪爽之人，当下叫住二人，挽留二人喝两杯酒再走。这二人一听李成全有意挽留，也没推脱，连连称谢说他俩赶了一天路，正是腹中饥饿，口干舌燥。就这样三个人吃喝了起来。

席间三人相聊甚欢，两个官差都把李十全引为知己，无话不谈。眼看着饭也快吃完了，话也聊得差不多了。其中额头上有疤的官差说道：

“公子也是李家庄的人吧？感谢您的款待，饭都快吃完了，我们兄弟二人还不知道您尊姓大名呢？”

李十全听完哈哈一笑说道：“款待谈不上，就是一顿粗惨淡饭吗。我姓李名十全，家就在李家庄。”

这两位官差听了李十全的话互相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那黑壮官差从腰里拿出一本册子翻了起来，然后指着册子里的一页给头上有疤的官差看了一看。那额头有疤的官差看完了册子对李十全说：

“公子，我看您是个豪爽之人又心地善良，真是不忍心看你这么早就死啊。”

李十全听完愣住了，没明白对方说话的什么意思，问道：

“您何出此言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那额头有疤的官差接着说道：

“本来天机不可泄露，但我二人真是怜惜兄弟你。实不相瞒，我二人不是人，是鬼差。今天奉掌管瘟疫的天君的命令来李家庄降瘟灾来了，此次应劫数该死之人都在这本册子上，一共一百五十八人，你来看这是不是你的名字还是你们李家庄和你有同名同音的人？”

说完拿过黑壮官差手里的册子，指着其中一个名字给李十全看。

李十全一看,倒吸一口凉气。那册子里官差手指的地方写的就是他名字里三个大字“李、十、全”。这李家庄就没有人和他重名，这次自己怕是要应劫了。

那额头有疤的官差看李十全双目呆滞，脸色苍白，也没着急说话。等了片刻，听见李十全一声长叹：

“哎，都是天意，感谢二位对我如实相告，让我能提前安排一下后事。”

额头有疤的官差听了李十全这翻丧气话，不禁笑了一笑说道：

“李兄，先别叹气，既然我兄弟二人把这事跟你说了，这忙我们就能帮。你这有笔墨吗？”

李十全听这话似有转机，赶忙答道:

“笔墨是有，只是二位兄弟怎么帮我呢？”

额头有疤的官差说道：

“你拿来就知道了………”

李十全听完赶紧取来笔墨，只见那额头有疤的差官接过笔来在嘴里润了一润，然后轻轻蘸了点墨在册子上涂改了几笔。改完后把册子递给李十全，李十全接过来一看，惊的目瞪口呆，册子上原来的“李十全”三个字变成了“李铁栓”……

那额头有疤的官差看到李十全的表情笑道：

“来之前我兄弟二人看生死簿，李家庄这个李铁栓虐待父母，横行乡里，坏事做尽。但是这次应劫的里面居然没有他。这人原应该还有三十年阳寿。本来留他也是祸害，不如让他做件好事，替李兄你去地府报到吧！”

李十全当然知道这个李铁栓，论起来他还要喊李铁栓一声叔爷……这李铁栓虽然这么多年名声不好，但是就这么让他替自己死，自己又觉得于心有愧……

额头有疤的官差一看李十全沉吟不决就打断他说道：

“李兄，我看你以后是个大有作为之人，不要拘泥于小节而舍弃了大义。这件事我兄弟二人已经为你做了，担下了这天大的干系，不求别的，只望李兄日后登榜为官后能勤于政事，爱民如子……多了不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兄弟俩公务在身这就此告辞了。”

说完黑壮官差拿过册子依旧别在腰里，二人一起对李十全抱了抱拳，转身扬长而去……

二人走后，李十全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刚才短短的几个时辰李十全经历了生死，鬼差说的那番话也让他曾经根深蒂固的人生观发生了动摇……李十全从前只想过考功名，但是从来没想过考上了以后怎么办……清晨太阳刚刚升起，李十全起床提起了笔，草草的在纸上写下了四句打油诗：

不为前程不为钱

不贪美色不慕官

日落之前我是我

日出之后我涅槃

康熙二十四年，李十全考中进士，第二年被吏部任命为某县知县。自此之后李十全一直勤政爱民，十几年的时间辗转全国各地为官，政绩卓著，两次经吏部考核被推举为“卓异”。到康熙四十年李十全因母亲病故卸任官职，回郓城县为母丁忧……

话说李十全回到郓城县后，立即就在母亲坟前结草为庐，专心守孝。常常有本地的名流士绅仰慕其名前来拜会，都被他以守孝不便之名拒之门外，每日只在草庐中读书写字……

某日深夜，李十全行路路过当年备考的土地庙，走到庙门口发现有二人披发戴着枷锁立于庙门两侧。李十全颇为好奇，走上近前观看二人，总觉眼熟，似在哪见过。二人见李十全过来认出了李十全，顿时泪如雨下……

李十全此时也认出了来这二位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和自己在庙中饮酒的二位鬼差。见二人都带着枷锁，李十全问道：

“二位兄长这是为何？为什么戴着枷锁站在这土地庙前呢？”

其中额头上有疤的的鬼差一边抽噎一边答道：

“李兄不知，那日你与我兄弟庙中分别，我们办完差回去后事情败露，城隍爷查到那李铁栓还有三十年的阳寿后勃然大怒，罚我兄弟二人一年换十年，戴枷立于土地庙门口三百年以儆效尤。”

李十全听完也鼻子一酸，说道：

“二位兄长都是被我连累的在此受苦，算起来也站在这十几年了，我李十全自问也是个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让人代我受过。二位兄长，有什么办法能救你们吗？”

额头上有疤的那个鬼差一听李十全此话深为感动,对着李十全说道：

“听闻李兄那日土地庙分别后在学业上更加勤勉，而后为官清正廉明，我兄弟二人甚感欣慰，这些苦也算不得白受了。我二人皆属本地城隍所管，如若李兄能见到城隍替我二人求情，或许能减免些处罚……”

李十全听完这话，点了点头，又问道：

“可是我是一个凡人，怎么能见到城隍呢？”

这两位鬼差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李十全见二人不答十分焦急，刚想再问，忽然听得远处一声鸡鸣……原来刚才经历不过是“南柯一梦”。李十全思索良久，起身坐在桌旁写了一封拜帖，然后直奔城隍庙而去……

到了城隍庙李十全虔诚祝告，然后烧了拜帖，回到草庐等待。此夜，李十全一觉睡到大天亮，并没有见到城隍……

第二天李十全又写了一封拜帖，除了拜帖之外还写了一封长信。信的大概内容就是李十全不愿意别人替自己受过，希望城隍爷能网开一面，让自己去戴着枷锁替二位鬼差站在城隍庙前……

这天晚上李十全仍然一觉睡到天亮，还是没有见到城隍……

第三天李十全把家人都叫到身前说要安排后事，家人都一脸茫然不知道李十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安排完之后李十全提剑就奔城隍庙而去，到了城隍庙李十全对着神像说道：

“既然您官架子大不肯见我，就只能我去找您了！”

说完就要举剑自刎，只是这剑突然变得好似有千斤重，李十全使出全力竟然不能把剑举起来架在脖子上……

晚上李十全正为白天的事懊恼，有一个身着长衫的中年男子走进了草庐，见到李十全拱了拱手说道：

“久仰李公大名，今夜特来拜会。”

李十全见来人自己不认识，问道:

“什么大名，愧不敢当，您是？”

那人答道：

“我就是本地城隍，您不是白天还想要见我吗？这不我就来了么。”

李十全一听是城隍到了十分激动的说道：

“城隍大人，那土地庙门前二位鬼差是为了我才铸成大错，大人您能不能让我戴枷立于土地庙门前替他们……”

城隍一听李十全的话摇了摇头：

“李公您是当世的大清官，就算在地府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一个小小的城隍哪敢让您带上枷锁，况且那二人明知故犯，理应受罚。”

李十全一听城隍不同意又要求情，城隍一摆手说道：

“李公，话还没说完，这次我来之前已经将此事禀告给阎君，阎君念你十几年为官清正廉明造福百姓，也算是给那两个戴罪之人积了不少阴德。法虽无情但是事能特办。”

李十全赶忙问道：“怎么特办？”

城隍说道：“李公可以效仿当年曹孟德‘割发代首’，明日找人塑两个鬼差戴枷而立的石像放于土地庙门两侧替他俩服刑……望李公此次丁忧结束赴任后，仍能继续做个清官。”

李十全听完了点了点头，听到鬼差有救，感觉如释重负，刚要向城隍道谢，忽然一翻身，醒了…………

第二天李十全就找来石匠，给了一张画好的图，让石匠日夜赶工塑两个真人大小戴枷的站立官差像，并特意嘱咐石匠，画中那个身材略矮小的石像额头上有一个“一字”型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