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大家送我一个绰号叫“小馋猫”。我有时也忘了我的名字叫啥,自己也认为自己就是一只馋猫。馋猫最快乐的时光是周末,看到他背着书包,手里拎几个白馒头回来。我的眼光比小偷还尖,只要看到那个圆润的白馒头,我的内心就美滋滋地冒着喜悦,似清泉,似花开,似过年过节一样的美得迫不及待。
“哥。”我甜甜地叫他一声。我觉得哥无比神圣,手白皙,戴个近视眼镜很有学问的样子。读书住校,不知那校在哪儿,学校里有如此好吃的东西。家里天天除了土豆,面条,红薯,玉米糊糊,来个白馒头,当然稀奇。我这只小馋猫在他的身边蹭来转去,他说:“别急,冷的,等晚上妈妈用油炸一下更好吃。”
说实话,我真想趁他不注意,悄悄抠点尝尝。但我是个假装的乖孩子,不能这样做,只好吞口水,盼天快点黑,妈妈早点从田地间回来。
终于等到了晚上,妈妈用刀切成一片一片的,然后放点菜油,在锅里煎得稍黄和酥脆,我的口水楞是在白馒头进嘴前从嘴角不小心流了出来。
“瞧你,馋猫儿。”妈妈赶紧塞给她一块。我咬下一口,脆得有咔擦声,那比过年时爸做的酥肉还好吃。
“哥,你下周还有馒头带回来吗?”我恋恋的眼神望着哥。哥怜爱地看着我,然后点头说:“有。”
于是,我最好的期待就是哥从学校带白馒头回来。可是,后来却再没有馒头带回来。哥说,他天天都肚饿,以前的馒头是别的同学不爱吃,一天只有两个馒头吃,他吃不饱,别人不爱吃的给他,才有可能有馒头带回家。后来说啥要恢复高考,哥第一年没考上。原因是肚饿得慌,没有心思学习。哥在被窝中偷偷哭了。
后来爸让他复读一年,哥考上了梦中的学校,他去了攀枝花,我以为那一定是个天堂的地方。因为哥像天兵神将,他一定是吃国家粮的人员。我就盼哥的信回来,我会大声读给爸妈听,还会写回信。写不来的字就用拼间代替。
小馋猫渐渐长大,长大后很少有人叫我小馋猫了。哥给我寄学费,一寄就是九年。我是哥供学读书的,因为父亲在我十四岁时就离世了。长兄如父,爸常常这样说。我也渐渐懂事了,哥是家中的另一棵大树,他在尽自己最大力量养大自己的妹妹。
后来听妈说,哥是个节俭过日子的人,去攀枝花上学时,还没有一身像样的衣服。读书时,天天带红薯去蒸,有一次偷偷装了点糯米,被爸发现,还挨了一次打。因为那是要去市场卖钱换学费。父亲绝对不许人动它。可见穷字让哥一辈子不会忘了。
时光是个讨厌的家伙,没等我当官发财,就把哥变老了,我发现哥头发白了,脸上有皱纹了。我经常看到哥吃药。我总是担心他身体健康。有哥的地方,就有安全感。每次回老家,哥都会去车站接我。
我再也不想把不开心的事告诉哥了。我怕他再为我操心了。我真希望时间慢些走,让我有机会好好爱他,报答他。我早就说要报答他的,一路走来才发现,一直在向他索取爱和照顾。
我一直想吃哥带回来的白馒头,记忆中一直有没吃够的惦念。那麦香,那柔软,那经过妈妈再加工过的油煎片酥,在光阴深处,一直香香地诱惑我的清口水情不自禁地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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