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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问题1】笛卡尔:心物二元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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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3.02 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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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要探讨的大问题是:他心问题(The Problem of Other Minds)。

或许你在生活中有这样一种体验:突然间会感到有一种荒谬感来袭,这种荒谬感让你蓦然之间觉察到,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都与自己隔着一层,他们都好像是假人啊。

比如说,有一天你正玩命996,比如你正听着领导在会上对你训话,突然一阵荒谬感来临,万物静音,你只看见领导的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哪国语言。这时候,你脑海里不禁浮现起你每天都会碰到的那些人——你每天一大早起床,挤地铁上班,跟同事勾心斗角,听领导训话,下班挤地铁回家,瘫坐在沙发上,听老婆念叨她今天买的新衣服……周而复始,每天都遇到这批人,但是你突然感觉他们好像一个个都没有灵魂,都好像是NPC,他们都是假的吧。

这就是所谓的他心问题——我怎么确保其他人是否和我一样也是具有心灵的呢?

你听了可能觉得,其他人都是NPC?这是不是又是哲学家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瞎琢磨出来的问题吧,有个段子说,如果一个正常人说“他人都是NPC”,那这个人可能会被送去精神病院,但如果是一个哲学家说出这句断言,我们就不得不坐下来认真对待这个问题。

为什么他心问题是一个值得认真对待的问题呢?这其中关键的症结就在于,我们每一个人都能以第一人称的视角直觉式地感知到自己是有心灵体验的,但是,我看其他人,就比我说我看你,我只能看到你的身体,我却没法感受你的内心体验,除非我就是你,但我不又可能是你,这就是所谓的心灵感知的不对称性(Epistemic Asymmetry between the First Person and the Second-or-Third Person),也就是说,我们只能通达我们自己的心灵体验,但无法通达他人的心灵,所以我怎么在理论上证明他人也是有灵魂的呢?这需要证明出来,否则怎么敢保证和我亲近的人,比如说我老婆,她不是一台制造精密的机器人呢?

当然,“他心”这个说法一般是英美心灵哲学的叫法,在欧陆哲学这边一般叫做“他者”,但其实都是在探讨相通的问题。其实,在我们中国的语境中也有这个问题,也就是我们中国人说的“人心隔肚皮”的问题,或者说,也就是《庄子》里面讲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问题。

当然,所谓的他心问题,不是一上来就说其他人都是NPC的,这是一个极端的版本,也就是一个强版本,其实他心问题也有个弱版本——他人的内心体验能否和我对标?因为我对自己的感受和对别人的感受具有不对称性,我们没有读心术,我们只能直接感受到自己的内心体验,而感受不到他人的内心体验,所以我怎么敢确定我和他人关于同一种东西的体验是相同的体验呢?其实这也就是刚刚说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问题。

比如说,我吃一种食物,我对这个食物的味道感觉特别微妙,我是用语言向他人说不清楚的,但这不妨碍我自己能够非常清晰直接地感受到这种体验。比如我特别喜欢吃西蓝花,每次我吃到炝炒西蓝花的时候,我在嘴里面嚼啊嚼,用左边的后槽牙嚼完以后换右边的后槽牙嚼,我就能感受到西蓝花的那种(虽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形容,暂且形容为一种)“甜不拉几、酸不溜秋,其中还带有一点微微的苦”的这么一种味道,当然我在这里是用语言说不清楚的,因为这就是一种第一人称的主观感受,而语言描述总是第三人称的,哪怕我是个文学家,我对我吃西蓝花的感受的语言描述总是不完备的。

(为了让举例说明更具直观性和简洁性,暂且将例子中的人物设定为“我老婆”,如果此设定妨碍了你的直观理解,可自行替换成任一身份。)

这个时候,假设我有个老婆,她说:“老公,我和你的喜好是一样的哎,我也超级爱吃西蓝花!”她也和我有一样的行为习惯,用左边的后槽牙嚼完以后换右边的后槽牙嚼,甚至她用来描述西蓝花味道的语言也和我一样,她也把它叫做一种“甜不拉几、酸不溜秋,其中还带有一点微微的苦”的一种味道。但是,问题就在于,我怎么敢肯定,她感受到的“甜不拉几、酸不溜秋,其中还带有一点微微的苦”的味道,和我感受到的“甜不拉几、酸不溜秋,其中还带有一点微微的苦”的味道,是同一种味道呢?会不会她所谓的“甜不拉几、酸不溜秋,其中还带有一点微微的苦”的味道其实比我感受到的更甜一点?而我的“甜不拉几、酸不溜秋,其中还带有一点微微的苦”的味道其实更淡一点?我俩之间的内心体验没法对标啊……这就是所谓的内心体验的非对称性。我只能对我自己的体验有直接的认知,但是我对我老婆的体验是没有直接认知的。

我们再举一个更著名的例子来说明这种心灵体验的非对称性,那就是色谱颠倒(Inverted Spectrum)。我们出门总要看红绿灯,红灯停、绿灯行,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我红灯停、绿灯行,我老婆也是红灯停、绿灯行。但是突然有一天,我和我老婆一起读了一本哲学书,这本哲学书上说,我们都知道,人群中有一定比例的人是色盲,比如患有红绿色盲的人没法区分红色和绿色,但是我们可以设想,会不会有另外一种人,他不是没办法区分红色和绿色,而是他感受到的红色是我们正常人感受到的绿色,而他感受到的绿色是我们正常人的红色,虽然我们所有人在语言上从小都被教导:西瓜皮是“绿色的”,西瓜瓤是“红色的”,我们所有人在一起出门的时候也都是红灯停绿灯行,但是,他和你内心对所指的颜色的感受是完全倒过来的,他对西瓜皮的颜色的感受反而是你对西瓜瓤的颜色的感受,虽然他也把西瓜皮叫做“西瓜皮”,把西瓜瓤叫做“西瓜瓤”。这种人的比例可能并不算小哦,你身边的伴侣可能就是这种人哦……我和我老婆读到这一段的时候,两人对视了一下,发现真有可能哦,我们俩对颜色的感受真有可能是倒过来的,比如我当时染了一头红头发,我还觉得特别帅,但其实在我老婆心里感受到的是一头绿色。

色谱颠倒在逻辑上完全是有可能的,而且你还没法反驳它,当然,哲学家想出色谱颠倒这个思想实验并不是闲着没事瞎想,这个思想实验旨在说明,如果色谱颠倒在逻辑上是可以设想的,那么势必造成一个问题——我的心灵体验和他人的心灵体验无法对标,虽然我们嘴上说的语言能够彼此之间对得了话,但是人与人之间的内心体验没法彼此互通的。

所以这种弱版本的他心问题造成的后果就是,我和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没有办法真正的交心,也就是说,不可能有触及灵魂的交流,人们嘴上的话说来说去都是一些流于表面的空话套话。比如,你每天都和不同的人说话,他们跟你说:你好啊,吃了吗,我买的这件新衣服好看吗,我家娃学会走路啦……你感觉他们说来说去好像是按照设定好的程序在往外蹦词而已。你去相亲或者约会,聊来聊去,总是进行不了触及灵魂的交谈。结果一场相亲下来,只能以畅聊元宇宙和web3.0来结束谈话。

由于内心感受的非对称性,你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连个交心的朋友都没有。你感到很孤独,这就是弱版本的他心问题造成的后果。那如果是强版本的他心问题造成的后果就是,突然有一天你猛然发现,这个世界上其实只有自己一个人,其他人都是NPC,你就好像电影《楚门的世界》里的楚门一样,其他人都是演的,或者都是《西部世界》里的仿真机器人。你自己一个人孤独地生活着,所有其他人都是幻想出来的,甚至这个世界都是幻想出来的。你的这种只有自己一个人孤独地生活着,所有其他人、其他东西都是幻想出来的这么一种状态,哲学上叫做唯我论(Solipsism),强版本的他心问题的后果就是唯我论。

补充说明一下,solipsism的中文翻译叫做“唯我论”,这可能会让人望文生义,因为中文里有个词叫做“唯我独尊”,于是“唯我论”好像听起来带着点伦理的意味,意思就是目中无人、唯我独尊。不是这样的,solipsism更多是一个认识论意义上的概念,它的意思是,除了我自己对自己心灵的感知之外,我对于任何外部世界的知识都是不确定的,包括对外部世界,对他人的心灵,我都是不确定的。所以solipsism更多是认识论上的意思,如果非得说它有什么伦理意味,它不是在说目中无人,而更多有点我感觉自己很孤独的意思,也就是这个宇宙里面只有一个孤独的灵魂,solipsism的拉丁语词源就是孤独的灵魂。大部分哲学家都是不喜欢唯我论的,都要想办法破解唯我论,当然这其中也包含了对他心问题的破解。

所以,问题在于,他心问题怎么破?我们真的能确定他人是有和我一样的心灵体验的吗?我们能否和他人真正做到交心?还是我真的只能在这个世界上孤独地生活着?为了破解这个大问题,我们邀请了七位哲学家来发表他们的解决方案,他们分别是:主张一种心物二元论的法国哲学家笛卡尔,主张一种类比论证的英国哲学家密尔,主张一种行为主义的英国哲学家赖尔,主张一种主体间性的德国哲学家胡塞尔,主张一种在世之在的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主张一种他人即地狱的法国哲学家萨特,以及主张一种反私人语言论证的奥地利哲学家维特根斯坦。

  笛卡尔:心物二元论

他心问题这个坑就是由17世纪的法国哲学家笛卡尔给挖出来的,我们在介绍他心问题的破解方案之前,还是先要把这个问题为什么会产生的背景说清楚,为什么数百年来的哲学家们都会认真对待这个问题,肯定不是是因为他们吃饱了撑的,这里先简单透露一句:他心问题或者他者问题之所以是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就在于只要是一种讲“我”的哲学,必然就需要把“他”讲清楚,否则就会陷入唯我论的困境,而笛卡尔就是哲学史上第一个明确讲“我”的哲学家。所以我们首先需要介绍一下笛卡尔的思想。

其实,笛卡尔挖出他心问题这个坑,并不是笛卡尔故意要挖这个坑的,而是他为了填另外一个更大的坑而造成的一个代价,这个更大的坑就是普遍怀疑论(Global Skepticism),其实也就是《大问题Dialectic》第一期探讨的“缸中之脑”这个问题。所谓缸中之脑就是说,你所体验到的这个世界,只是被一个邪恶科学家用电脑模拟出来的,实际上的你只是一个被泡在盛满营养液的缸中的大脑,这个邪恶科学家将你的大脑的神经末梢同一台超级计算机相连接,这台超级计算机能够给你的大脑模拟出非常逼真的体验,让你以为就活在真实世界中,这就有点电影《黑客帝国》的意思了,那么在这个虚拟世界里面的其他人都是NPC,实际上你经验到的一切都是从计算机传输到神经末梢的电子脉冲的结果。那么请问,你凭什么敢说现在正端着手机看这期视频节目的自己不是一个缸中之脑呢?

有人听了可能会觉得,怀疑论不就是神经病吗,笛卡尔干嘛要接这个茬呢?这就跟笛卡尔自己的哲学的时代背景有关系了,在笛卡尔所在的17世纪的欧洲,自然科学已经开始迅速发展了,而当时主流的哲学还是中世纪的基督教经院哲学那一套,这一套哲学当时已经有些衰颓了,和当时自然科学的发展并不对口。而在笛卡尔那一代的知识分子看来,自然科学必须是奠基在哲学的基础之上的,这样发展起来的科学大厦才是坚实的、稳固的。所以笛卡尔就要为当时迅速发展的自然科学找到坚实的、牢靠的哲学基础。这也就是说,笛卡尔要我们的认识、为知识找到的确定性的根基。

这就说回到刚刚说的,而缸中之脑的普遍怀疑论要质疑的正是这一点,也就是我们的认识、我们的知识是没有确定性的,都可能是幻觉。伊隆·马斯克也说过,这个世界大概率是被模拟出来的。如果这个世界就是假的,那研究科学、知识、真理,不都是一场空吗。于是,笛卡尔不得不迎战普遍怀疑论,为人类的知识、为科学的发展,找到最坚实的哲学根基。

笛卡尔破解怀疑论的策略就是,他自己先做了一个战术怀疑,先把能怀疑的都给怀疑掉,也就是自己走怀疑论者的路,让怀疑论者无路可走。当他把一切能怀疑的都给怀疑掉以后,剩下的不可怀疑的东西,这就是最坚实的、最牢靠的知识的根基了。

首先,笛卡尔怀疑掉了感性经验,因为这可能是在做梦。不仅如此,笛卡尔还把像物理学、天文学、医学这样的科学知识也给怀疑掉了,因为笛卡尔认为这些科学知识的对象,也就是外部世界,很可能是不存在的。笛卡尔设想出了一个没有计算机版本的缸中之脑——我很可能是被一个邪恶的精灵给控制住了,这个邪恶的精灵竭尽全力地要欺骗我,外部世界的天空、大地、颜色、形状都只是他为了诱骗我的判断而设计出来的幻觉,实际情况很可能是我没有手,没有眼睛,没有血肉,没有感官,只是在虚假地相信我有这些东西。这种世界上的一切东西都瞬间崩塌,都变得不可信,这种状态还是挺可怕的,用笛卡尔自己的话来描述:

我就好像突然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我在其中被水流裹挟着,既踩不到底,又露不出头。

——《第一哲学沉思集》

笛卡尔自己就搞出了一个缸中之脑的设定,在这个设定中,笛卡尔把所有能怀疑的东西都给怀疑掉了,下面关键来了,笛卡尔开始出招了——笛卡尔发现,当我用如此彻底的怀疑怀疑一切的时候,我发现,有一种东西是怎么都不可能被怀疑掉的,这就是怀疑本身本身,因为如果我怀疑我在怀疑的话,这还是说明我在怀疑,因此,怀疑本身是不可怀疑的。那么怀疑就是思考,我怀疑就是我思,就是我在思考,所以,我可以没有身体,但是我不可能没有思维,所以,我思考,因此我必然存在!这就是“我思故我在”

笛卡尔经过普遍怀疑以后,发现了这么一个思考着的心灵是不可怀疑的、是真正可靠的东西。需要说明的是,“我思故我在”中的“我”不是指我的身体,而是我的心灵,它是一种精神性的存在,“我”的全部本质只是思想,笛卡尔把它叫做心灵实体,或者精神实体,“实体”的意思就是可以独立存在的东西,它的存在不再依赖于其他东西,它自己就能存在,所以是第一性的东西,所以笛卡尔把“我思故我在”,或者心灵实体存在当做形而上学的第一原理,这就相当于几何学的公理了,这是最不可怀疑、最坚实的,是所有认识、所有知识最牢靠的根基。

做出了我思故我在的论证以后,怀疑论者还是不能善罢甘休,他们会说:是,我们承认你笛卡尔找到了心灵实体作为不可怀疑的第一原理了,但这个“我思”可能还是一个思考着的缸中之脑啊,因为这个“我思”除了思考和怀疑之外什么都推不出来,而关键就在于,这个“我思”怎么能跨越出去,为外部世界赋予真实性呢?你没法确定呀,你体验到的一切很可能还是被模拟出来的,你碰到的人还都是NPC,你这还是陷在一个唯我论的世界里面呀……

笛卡尔说,别急,我还有下面一招——对上帝存在的证明。

笛卡尔说,确实,这个思考着的“我”除了思考和怀疑之外什么都没有,并不能涵盖外部世界的真实性,因而这个“我”是不完满的,但是,凭什么“我”能感受到我自己是不完满的呢?那肯定是有一个完满的概念作为对照,而“我”之所以能感知到有完满的概念,肯定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因为结果的完满性不能大于原因的完满性,一个不完满的“我”是不可能凭空想出一个完美的存在的,那肯定是一个完满的存在者把这个观念置入“我”的心中的,那么这个完满的存在就是上帝。所以,上帝存在。这就是笛卡尔的形而上学第二原理。

那有了上帝以后,事情就好办了,既然上帝是完满的,那这样一个完满的存在者肯定不会是一个骗子,他肯定不是那种邪恶的精灵,他肯定不会欺骗我,否则,他如果欺骗我的话它就不完满了,就和之前说的自相矛盾了,那么既然上帝不会欺骗我,因此,只要我的心灵能够清楚明白地直观感知到的观念,都是上帝置入的,因此,肯定是真实存在的。比如说,我能清楚明白地感受到我的身体是真实存在的,我能清楚明白地感受到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所以,外部世界真实存在,这就是笛卡尔的形而上学第三原理。

笛卡尔从我思故我在,也就是心灵实体存在,这个形而上学第一原理出发,得出了上帝存在这个第二原理,然后因为上帝的存在,也就保障了外部世界的真实存在。

有很多朋友听了这个论证觉得没听明白,觉得笛卡尔这就有点扯了吧,一个哲学家搬出上帝算哪出?其实,笛卡尔的这个上帝,倒也不一定就是基督教圣经里面描述的上帝,而更多是一种哲学家的上帝,就是最高存在者或者最高的设计者的意思。

我们在这儿把上帝换成我们宅男宅女能听懂的意思,用打比方的方式再通俗地解释一下。我们可以这么理解:确实,我很有可能是活在一个被虚拟出来的电子游戏之中,但是这个游戏太好玩啦,这里面的场景、景观都渲染得特别好,震撼我的心灵。这游戏里碰到的人,每个人都很有意思,懂得都比我多,还比我更有趣,里面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在这里面就跟回家一样。所以,即便我生活在一个虚拟的电子游戏之中,但这款游戏优秀得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所以这就说明这款游戏的设计者肯定是一个超级棒的设计者,既然他那么棒,那只要是它设计出来的游戏,我在里面玩就没什么问题。

简单用一句话说,这个世界上有比“我”更好的东西,那么这个世界就不会是“我”幻想出来的。

试想,即便这个世界是被虚拟出来的,那肯定也是被比我更好的存在者虚拟出来的,那我就不亏。有时候,当笔者突发恶疾,陷入笛卡尔所谓的怀疑论的漩涡之中,感觉这世界是不是假的啊?其他人是不是都是NPC啊?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啊?当我陷入这种怀疑论的漩涡之中的时候,我就去读哲学,就比如说读一读黑格尔。我就发现,黑格尔哲学好妙啊,这么妙的玩意儿总不是我幻想出来的吧,我的脑子可想不出这么妙的东西。那么这个有黑格尔哲学的世界就算是虚拟出来的话,那这个设计者为了给我虚拟一个世界也花太多心思了吧!还搞出这么多精妙的哲学理论陪我玩,还有那么多好看的电影,网络上还有那么多好看的节目,为了给我虚拟出一个世界,真是下了血本了啊!那哪怕这个世界是假的,那我也愿意把自己这一百多斤的身子交给它。

以上是把笛卡尔在《第一哲学沉集》里面的三条形而上学原理介绍了一下,笛卡尔进行这些沉思是为了对抗怀疑论的,进一步为我们的知识寻求确定性的根基,从而为科学奠基,这在哲学史上也是意义重大的,开启了西方哲学的主体性转向(Turn to the Subject)。但是,笛卡尔这一顿操作猛如虎,在解决问题的时候,又造成了新的问题。一是造成了心身交互的难题,这个难题此前有一期大问题专门探讨过了,本期我们就聚焦于笛卡尔一通骚操作以后挖的另外一个坑,就是他心问题。

笛卡尔的骚操作是怎么造成了他心问题的呢?还记得笛卡尔的形而上学第一原理,我思故我在吗,笛卡尔认为心灵实体是独立于物质实体的,物质实体是后来通过上帝才找补回来的。所以,这个世界上有两种实体,一种是物质实体,它的属性就是广延,广延的意思就是占据空间,有长宽高的意思,简单说也就是能看得见摸得着,另一种实体是心灵实体,它没有广延,也就是看不见摸不着,它的属性是思考,这两种实体井水不犯河水,各自都是独立实在的,这就是笛卡尔的心物二元论(Mind-Body Dualism)

有了心物二元论以后,问题紧接着就来了,对于物质实体,我们所有人都可以感知到,因为物质实体的属性就是广延,我们所有人通过第三人称都能看得见摸得着,但是,对于心灵实体,它就不是所有人都能感知到的了,因为它没有广延,看不见摸不着,它的属性是思考,所以对精神实体的感知,是私有的、主观的,也就是只能以第一人称的视角才能进行思考或者体验,这也就是说明开题的时候说的,对心灵的感知有一种非对称性,只能以第一人称直接感知,但不能以第三人称直接感知。我能看到你的身体有各种变化,但是,我看不到你的心灵,除非我就是你,但我又不可能是你,所以这就造成了他心问题的难题了。

其实,他心问题的根源在于,你只要讲“我”,就必然会连带出“他”的问题,你要讲“我”,就必然要把“他”讲清楚。之所以笛卡尔之前的哲学,没有出现明显的他心问题,以前的人不怎么讲“我”,大家都讲大自然,或者都讲上帝,都不怎么讲“我”,所以没有“我”自热也就没有“他”的问题了。而笛卡尔是哲学史上第一个明确提出来要讲“我”的哲学家,也就是“我思故我在”,所以,你一旦讲“我”,“他”的问题也就不可避免了,因为你如果只讲“我”而不把“他”讲清楚的话,那你必然会陷入唯我论的困境,没有哪个哲学家是喜欢唯我论的。哲学史上经过笛卡尔这么一通主体性转向以后,任何要讲“我”、讲主体性、讲认识论的哲学,都逃不开他心问题或者他者问题。

其实,笛卡尔自己活着的时候也意识到他心问题了,笛卡尔在《第一哲学沉思集》中,描述他从窗口看街上过路的人:

可是我从窗口看见了什么呢?无非是一些帽子和大衣,而帽子和大衣遮盖下的可能是一些幽灵或者是一些伪装的人,只用弹簧才能移动。

——《第一哲学沉思集》

这意思就是说怎么能确定他人不是NPC或者高机机器人呢?不过,笛卡尔接下来话锋一转,他接着就说:

不过我判断这是一些真实的人,这样,单凭我心里的判断能力我就了解我以为是由我眼睛看见的东西。

——《第一哲学沉思集》

这意思就是,我心里面觉得他们不是NPC,他们就不是NPC。那么为什么笛卡尔对他心里的判断能力把握十足呢?还记得吗,他的这个心灵实体毕竟是经过上帝开过光的,之前也说了,由于上帝做担保,只要我心里面能清楚明白地感知到的观念,都是真实存在的,这其中就可以包含他心存在。

此外,笛卡尔也想了其他方法来试图证明他人是活人,在《谈谈方法》一书中,笛卡尔给出了判断一个人到底是有心灵的人还是机器模拟出来的NPC的两个标准:第一,机器做不到拥有人类的语言能力,机器只是复读机,只能预先给它存储好不同的梗,然后它只能复读这些梗,却做不到创造性地玩梗,简单说就是这台机器自己很没有梗。第二个标准,机器只能做特定的事情,它不像我们人类那样可以灵活多变地处理不同的事情,比如AlphaGo只能下棋但没法打扫卫生,更不会说段子。所以,笛卡尔认为,你要是看见一个人,他又会创造性地玩梗,又掌握了不同的技能,那你就可以断定他不是NPC了。

最后简单总结一下笛卡尔的思路,由于笛卡尔面临的一个哲学任务是破解怀疑论,从而为知识的确定性寻找到坚实的哲学根基,所以他提出了“我思故我在”的论证,从而确定了“我思”的不可怀疑性,也就是,自我认知是一种直接的认知,是具有确定性的、是不可怀疑的,但这也造成了他心问题这另外一个坑——我对自己的心灵的这种第一人称的感知的直接性、确定性的仅限于第一人称,对于其他人的第三人称的心灵的感知就缺乏这种直接性与确定性,因而就造成了他心问题。当然,笛卡尔也试图通过一些方法解决他心问题,一方面,笛卡尔可以说,由于上帝的担保,我内心判断他心是存在的,那么他心就是真实存在的。另一方面,笛卡尔也为他心存在提供了两点判断标准,第一就是语言能力,第二就是掌握多种不同技能的能力。

按照以往《大问题Dialectic》的常规套路,也就是哲学家开会,笛卡尔说完了,下面该轮到密尔发表他对他心问题的方案了,然后在这一期里面把这七位哲学家的发言全都介绍完。但是,这次关于他心问题的这个议题,内容特别多,所以,这次关于他心问题这个大问题的探讨,每个哲学家的发言会单列成七期分别更新,所以也请各位参与大问题研讨会的朋友,务必把这七场分会、七位哲学家的发言都看完。今天第一位出场的哲学家笛卡尔的看法发表完了,欢迎收看下一期,约翰·斯图尔特·密尔的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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