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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的野史亭

 

——元遗山墓感怀


公元1205年的某日,金国一位16岁的少年赴并州赶考,途中碰到一名以捕雁为生的猎人。猎人说:他今天见到两只雁,甚是奇怪!他在树林中设伏捕杀了一只,另一只逃脱厄运的雁并不独自飞走,而是在空中悲鸣不止,然后撞树而亡。少年听后非常感动,即将两只死雁买回,把它们合葬在汾河边上,立碑刻字曰:“雁丘”并即刻填词一首: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别离苦,是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为谁去……。

    

这位天才少年正是鲜卑拓跋氏后裔元好问。

    

我客居忻州,追慕遗山才名,情难得已。2012年十月末,得与友人驱车来到韩岩村北头的野史亭和元遗山墓园凭吊。由侧门进入,碎石铺就的甬道直通一座六角攒尖顶的小亭子,它就是闻名遐迩的野史亭了。野史亭相传系大才子编纂野史的地方,现在看到的建筑是民国十三年重建的。亭内阴刻斗拱,正壁是元好门石刻画像,左右两边留有或楷或草的墨迹,大约是后人为纪念大诗人所留,是否真迹无法考据。整个亭子用六根木柱支撑,就近观看,窗棂门扇古旧皲裂,仿佛在向来此凭吊的文人墨客们,诉说着它的前世今生。

    

坐在野史亭里的石凳上,俯视满园的佳木,享受着秋日的暖阳,我的思绪仿佛又穿越近千年的历史迷雾,走近那“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的大才子元好问的眼前。我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一个活泼俏皮的场景,大诗人站在野史亭上,穿红戴绿的稚子在园中追逐嬉戏,那欢快的笑声,伴随着园中青青草木散发出的幽香,在野史亭的上空氤氲流淌。可惜园中已难觅海棠树的芳踪,若果能有幸赏到“枝间新绿一重重,小蕾深藏数点红。”的情景,那该是怎样风雅的韵事?诚如“爱惜芳心莫轻吐,且教桃李闹春风”,这当可算做大诗人对小字辈的殷殷期许罢。

    

追本溯源,元好问之所以才贯古今,这还要归功于他的家学渊源,先祖元结为唐代著名诗人,父亲元德明也是诗人。他被过继给叔父元格,元格对继子的教育极为重视。故而,元好问4岁习书,8岁学作诗。之后,拜陵川名儒郝天挺为师,潜心读书6年。继父的用心栽培,加之元好问志存高远,因缘聚合,成就了一代天骄。他恰恰是集他所体悟的“士之有所立,必藉国家教养、父兄渊源、师友讲习”于一身的那个幸运儿。


有人统计过,元好问一生写诗5000多首,今存1388首,词今存384首,尤其是金亡前后的“丧乱诗”成为继杜甫之后现实主义诗风的又一高峰。“红粉哭随回鹘马,为谁一步一回头”、“雁到秋来却南去,南人北渡几时回?”正如清代史学家赵翼所说“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山河破碎,风飘柳絮般的流亡生活,启迪了诗人的灵感,诗才如滔滔江水源源不断,或感伤,或自勉,或惆怅,正如诗人在一首《临江仙·自洛阳往孟津道中》所写的那样:

    

今古北邙山下路,黄尘老尽英雄。

人生长恨水长东。幽怀谁共语,远目送归鸿。

盖世功名将底用,从前错怨天公。

浩歌一曲酒千钟。男儿行处是,未要论穷通。


然而,无论是他的诗词,还是诗论,除过学者及考据家,而今知者甚寡。在大众的心目中,金末元初,是文坛凋敝的时代,无如唐诗宋词一样形成一股声势浩大的洪流,使人无法忽略,又因以他是鲜卑人,非汉人,自然被某些以大汉民族为正统的人所排斥。是以他的声名也伴随那段乱世,湮没在滚滚的历史烟尘中。

   

1239年,新的王朝诞生了,已步入知天命之年满腹经纶的诗人,再次萌生了编撰金史的念头,期望在“五十未全老,衰容新又新”的余生,使金史得以完好保存,野史亭即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修建的。

    

修史是一件浩大的工程,以一己之力来做是相当艰辛的,况且新朝并不支持他的做法。之后,近二十年,元好问以一介布衣之身,每每都要为搜集史料长途跋涉于大江南北,幸而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一部上百万字的史稿《壬辰杂编》得以完成,并汇编了北方两百多首诗作《中州集》。《中州集》以诗存史,不仅收诗作,且带有人物评传。时隔六百年后,清代名臣徐继畬在拜谒野史亭时,曾发出这样的慨叹:

     

“中都已弃汴京焚,累朝无复存文献。遗山乃构野史亭,河朔篇章搜罗遍。中州一集存巨编,微寓褒讥留小传。顿使金源生颜色,不与夏辽同鄙贱……”

    

如今,翻阅夏、辽、金史料,惟独金史较为完善,其中最为重要的原因就是金史的许多内容来源于元好问的《壬辰杂编》。

    

野史亭享誉盛名可谓久矣,八百年间,屡有大雅宏达之士或凭吊或修缮,留下诗文碑记众多,然,早在民国初年,山西教育会长梁善济就发出“今亭寥落如此,何其名实不相符”的叹息。如今又将百年,更显颓败了。

    

出野史亭,向右穿过一条宽阔的林荫道,墓地便呈现在眼前,进大门通道两边对称排列石翁仲、石羊、石虎,里面有享堂三楹,右有石碑三通,后面正中为墓丘。踏入墓区,一个砖砌的拱形大门突现眼前,门额上书以“元墓”两个大字,系清朝乾隆年间忻州知州汪本直手迹。进入大门,立在元墓正中央的,是一通三尺短碑,上书“元遗山之墓”七个明体字,系先生弟子按照先生生前所瞩,买石刻之。元墓一侧,碑碣林立,详细记载着先生的生平业绩。冢上荒草凄凄,我站在荒冢前,以佛徒之礼合掌默祷,以心香一瓣,祭奠远逝的先贤。


放目野史亭、元遗山墓,到处冷冷清清,八百年前的鲜活生命,而今只留下一片荒垄泉骨独自伴随着西风残照,月缺月圆,徒自吟喔怅惘……


201441日,我再次去凭吊,元墓已被整修一新,院内立着游客须知的牌子,冲着大门正中的地方新树起了一尊拱头缩肩的雕像,与丰神秀逸书卷气十足的原雕像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如果不是因着刻了元遗山的名字,我几疑是座蹩脚的孔子塑像。再往前行,正冲大门的地方,在野史亭与元墓之间的空地处,新打造了一个大殿,“风格千古”的匾额高高竖立在门楣上方,透过门缝,可见殿中央竖着一通尺幅很大的碑,用一万个人到访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读不懂的草书,刻下了那首词气贯穿千古的《摸鱼儿.雁丘词》。最大的遗憾是,元好问的学生遵照先生遗嘱刻的碑铭,“元好问之墓”的原始墓碑也被移除了,取而代之的是“诗人元好问之墓”的新碑刻,不知主其事者是何居心,令人不禁哑然(更改了元好问的遗嘱)。在园内徐行,除我等之外再无人迹,树梢小鸟啁啾,春花寂寞如秋!好在野史亭门外右首,一间新修的小亭子,中竖一碑,镌刻着姚奠中先生的题诗,诗曰:野史亭前作胜游,杂花夹路墓园秋;遗山文史双名世,合与江河万古流。文化人的心意是相通的,有此四句题赞,也算不枉元遗山的千古声名了吧!

                                                    

刘梅,笔名:鲁梅,自由撰稿人。


独立作家

投稿信箱:tanys1980@yeah.net 自由写作精神,无所顾忌。来稿请注明“独立作家” 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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