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期六散文 刷洗一周浮尘 ■
文| 孟瑞
故事原名《蓝香蕉》
摘自| 《我只想一个人住在你心里》
青春里有多少关于情感的回忆是友情之上，恋人未满。我们相互慰藉，又沉默着什么都没说。我想你大概会懂我的吧。很久后才明白：只要没有许诺，我们就真的不会再见面，对吗
有一首歌，你听到就会想起一个人。可能是这首歌让你们相遇，可能是歌词内容和你们的经历相似，也可能是他告诉你这首歌适合你。
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 ，茉莉小姐一听到这首歌就会想起他，思绪就会回到那年夏天，那个校园，那个球场，那段她说不清是蓝颜知己还是青衫之交的微妙情感。
茉莉小姐
十八岁那年，五湖四海的同学聚在了这个女生宿舍，并按年纪、生日排了辈分。老大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脸上有点斑，每天趴在宿舍桌上听着耳机里的音乐背单词。老二和老三长得很漂亮，有高挑的身材，每天黏在一起，讨论的话题无非是新款化妆品哪个好用，眉毛哪种画法当下流行，连衣裙是配耳环还是配项链好看。老四是我。
大家经常窝在宿舍看电影，聊明星的花边新闻。一起上课给对方占座，去食堂吃饭互相帮忙排队，只差没睡在一块儿了。
我们在经历着自己最美好的青春。校园永远在那里一动不动，行走的是朝气蓬勃、浑然天成的我们。
“明天报体育选修课了，你们都选什么啊？”老大问。
“乒乓球挺好的，也不用跑来跑去。”老二涂着指甲油看了眼老三。
“但也要捡球啊。咱们几个选同一门吧，这样请假什么的也方便。”
“我是对一切体育项目都不感兴趣，老大定吧，我赞成老三。”
“那咱们选羽毛球吧，感觉会轻松点儿。”老大望着我们。
“好。”四人达成一致。
羽毛球场旁边是篮球场，中间隔着一道铁丝网。篮球场传来了女生高喊“好帅啊”的声音，宿舍几个人的眼睛都望向篮球场大汗淋漓的男生们。那群男生好像得到了鼓励，打得更卖力了。很快，其中个子最高的男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不是因为他的球技好，也不是他长得有多帅，而是他穿了一双黄袜子，上面印满了蓝香蕉。这一抹亮色驰骋在球场上格外引人注目。女生们开始低声窃笑，互相议论着。
我的性格比较安静，从小到大像丑小鸭一样生活着，只愿跟自己喜欢的人讲话。我向往老二老三那样的生活，但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本，没有她们漂亮的脸蛋和身材，没有她们招人喜欢的性格，更没有她们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经济能力。我要打工赚钱，定期给家里汇钱，供养弟弟妹妹生活。我唯一比得过她们的就是学习成绩。但这个看脸的社会貌似也不需要学习多好，只要你有好的人际关系、社会背景以及足够的钱，一切就可以搞定。
嬉嬉闹闹的一堂课下来，大家都满身大汗，坐在地上喝着水休息。旁边篮球场的男生跑过来玩起了羽毛球。年轻人在一起就是容易熟络，没一会儿，男女混打便开始了。
“蓝香蕉”跑到了我们几个这边。
“要打一局吗？”
我们坐在地上，他弯下腰来问我们。我这个时候才仔细看了看他。他好高，感觉有一米八六的样子。头发被汗水打湿，几滴汗珠流到脸颊上，刚运动完的他脸色微红。一件白色背心使胳膊的肌肉线条显得紧实有力。黑色运动裤下面搭配了一双白色篮球鞋；当然，还有那双印满蓝香蕉的黄色袜子。
“好啊！”老二站起身主动应战。
看他们打了一会儿，老三便拉着我和老大去了卫生间。
“你们觉得那个男生怎么样？”老三的声音从隔间传来。
“很帅啊，我对这样的运动男没有抵抗力。”老大花痴地说。
“我也觉得挺帅，大学校园确实美好。”我嘴上附和着，心里也真的是这样想的。
“看来咱们四个都喜欢上一个人了，哈哈。但我觉得老二对他比咱们都感兴趣，你看她那样，人家还没说完，她马上就站起来了。咱们要不要撮合他俩一下？”
“我看行。如果成了，以后是不是就会有个帅哥经常出现在我们面前，帮我们拎东西，干粗活？”
这次我没有附和，为什么不是我？就因为我长得没有老二好看吗？我在她们当中存在的意义何在，这么可有可无？
从那以后，我们经常跟蓝香蕉在一起玩。除了打球以外，也会聚餐。一来二去大家越来越熟。虽然我们看人都是先注意外貌，但他吸引我的绝不是长相。他家境很好，每天衣服都熨烫整齐。头发很短，手指修长。我不喜欢男生戴首饰，他刚好就是这样。待人礼貌有修养，脑子好使又幽默。用一句流行话来说就是：我喜欢的样子刚好他都有。我知道自己的家境和相貌不是很好，但我挺想和他成为朋友的。我们真正成为朋友是在那一次。
我们老大因支气管哮喘导致肺气肿，不得不休学回老家治疗。全宿舍都深陷不舍中。办理休学手续没那么快，老大在医院打吊瓶，我们三个就轮班陪着。蓝香蕉偶尔也会带着水果、营养品过来探望。
一天只有我在的时候，他来了。我们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人生真爱和我们开玩笑，她会康复吗？”
“会的，她那么善良，上天不会让她经受这样的痛苦的。”蓝香蕉拍拍我的背。
“我们宿舍都觉得你和老二般配，一直在撮合你们，你也感觉到了吧？”我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可能埋在心里太久了。
“你觉得呢？般配吗？”蓝香蕉转过头看着我。
“挺般配的。”我心里也确实这么想。
“我喜欢和有趣的人交朋友，如果对方经历的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就会好奇地想要了解。我平时接触西洋文化比较多，喜欢听一些国外的音乐，看一些国外的书籍。你们是外语系的，以后我遇到看不懂的就要请教你了。对了，前几天我看到一个奢侈品牌出了款手镯，我也做了一个。”说着蓝香蕉从裤兜里拿出一个用叉子弯成的手镯，“我平时喜欢自己做些东西，这个送给你吧。”
我接过手镯心里特别开心，不是开心他送我礼物，而是他和我心中所想的样子如此吻合。
“谢谢，好有创意。对了，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你为什么会有那样一双袜子？”这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他这样的男生应该不会选择如此花哨的袜子。
“有机会再告诉你，听首歌吧。”蓝香蕉没有回答我，掏出耳机给我戴上一只，自己戴上另外一只。一首英文歌安静地从耳机中传来：Almost heaven, West Viginia, Blue Ridge Mountains, Shenandoah River……我没有再问，我们也没有再讲话。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我们听着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 这首歌，身在浮世中，却感觉皓月当空，清风徐徐。
小的时候，我总盼着十八岁的到来，因为那意味着我可以离开老家去想去的地方读大学；意味着不用再跟弟弟妹妹挤在一间小屋子里；意味着我也可以像其他女孩子一样找男朋友，被人呵护，不用再在父母的羽翼下做不懂世事的孩子；意味着整个天空都是自己的。但到了十八岁的我，仿佛小时候想的是一个童话故事，我没有办法演绎故事书中所设想的结果。这也许就是成长的烦恼。还好，在遥远的光景里的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或许就是现在，在一首歌中找到了儿时的幻想。
那次独处之后，我俩好像有了默契，见面聊天的机会也多了起来。我遇到烦心事都会跟他说，他也会给我出主意和想解决办法。
我们遇事举棋不定的时候，总希望身边有人能推自己一把。虽然做决定的永远是自己，心中也有答案，但被信得过的人肯定之后，仿佛这件事情很快就能解决了。而这个朋友也必须和自己一样，有着相同的三观和对待事物的看法。
一个周末，蓝香蕉说学校旁边开了家特别好吃的面馆，生意火爆到不行，要带我去吃。可能因为生意太好，我们发现要坐的位子上有前面客人留下来的油渍。
“小妹，帮忙擦下桌子。”他回头向服务员招手。服务员满脸的不高兴，腿像灌了铅一样，一步一步挪动着向我们走来，擦桌子的动作也缓慢到不行，嘴里念叨着“累死了”。他听到后马上撸起袖子说：“我来。”然后拿过抹布在桌上擦了起来。服务员有点不好意思，恢复了精神忙说：“不用，给我吧。”脸上也有了笑容。我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觉得他是一个让身边每个人都能挂满笑容的人。
桌子擦干净后，我俩同时把手机放在了桌上。这个默契的动作让我俩相视一笑，同时睁大眼睛：我们都换了手机，而且品牌型号一模一样。
“你是不是我的粉丝？”他打趣道。
“切，你怎么换手机了？”
“之前的丢了。”
“我的也是。”
“可能是同一个人偷的。”
随着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宿舍关系也发生了变化。老二、老三好像刻意跟我保持距离，我们在一起畅谈的时光不见了。这种微妙的变化，在女孩之间总是存在，像时钟上的走针，一直不停地转动，不停地变化；时间随之匆匆离去，我却无能为力。转眼毕业了，我去了上海工作，宿舍的“四人帮”解散了，后来也无联系。书上通常定义蓝香蕉这样的人是祸水，一个人搅和了四个女孩的友情。我和蓝香蕉一直保持着联系，遇到问题还是会一起商量。良师益友，这是我对他的定义。
蓝香蕉先生
我喜欢很酷的事情，喜欢有想法的人，喜欢西式料理。用蒜头、番茄、洋葱这些原料做出一道让人赞不绝口的美食会让我很有成就感。
今天体育课上，外语系的几个女生一直在笑。我知道她们在笑我的袜子。当然只有我自己知道内心的想法。
“她们那边休息了，咱们过去认识一下吧，有几个长得挺漂亮的。”宿舍的哥们儿拉着我走了过去。
为了让自己没那么尴尬，我也邀请了几个女孩打球。主动跟我打球的女生很开朗，让我没那么囧。其实我挺不会和女生打交道的。
后来我们熟络了起来。女孩子貌似都很爱吃，所以我经常请她们吃饭。看到她们一脸满足的样子，我总幻想有一天我做出的食物也能这样受欢迎。
见了几次后，我明显感觉到她们想让我和跟我打球的女生谈恋爱，总是给我们制造独处的机会。但我已经有女朋友了，而且两家是世交。我们初中就在一起了，只不过她在国外读书而已。
我注意到她们宿舍有个叫茉莉的女孩，她不自信，也很少讲话。对于一切神秘的人和事，我都很感兴趣。在医院走廊那次，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聊天。
“人生真爱和我们开玩笑，她会康复吗？”
“会的，她那么善良，上天不会让她经受这样的痛苦的。”我问过医生，她的状况其实并不乐观，要配合治疗，不然会有生命危险。但我不能把这样的话告诉茉莉，只是拍了拍她的背安慰着。
“我们宿舍都觉得你和老二般配，一直在撮合你们，你也感觉到了吧？”茉莉突然问了这样的问题。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我当然感觉到了，但我当她是朋友，况且我已有女友。如果我现在告诉她，会让人觉得我是有女友还给别人希望的渣男。我把问题丢了回去，不再聊这个话题。我送了她一个自己做的手镯，看得出她很开心。然后她问我为何会有一双那样的袜子，我本来想告诉她，但还是忍住没讲，想了想还是等实现了再说吧。
从她们宿舍老二口中得知，茉莉是个很孝顺的人，不仅要打工养活自己，还要给家里汇钱养活弟弟妹妹。我会想，如果我生在这样的家庭，会有她努力吗？我相信她肯定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一直在奋斗。
其实蓝香蕉是欧洲中西部从意大利到英格兰西北的地带。那里是人口、金钱、工业最集中的地区。由于这个地带形似香蕉，所以被称为“蓝香蕉地带”。我希望有一天，从英国经过荷兰、比利时、德国、瑞士到意大利去旅行，寻找各国的美食，再学习做法，然后选择一个自己觉得舒服的城市开一家西餐馆。蓝香蕉是我的一个梦想。
毕业后茉莉去了上海一家出版社工作，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我也终于开启了自己的蓝香蕉之旅。每到一个国家，我都会寄一张明信片给她，像是一种精神寄托。
我特别高兴的一点是，我们双方都没有让这层友情之上、恋人未满的感情变质。有时在生活中，你会有一个特别的朋友，她是你生活的一部分，能改变你的生活。在遇到茉莉之前，我并没有急于实现梦想的动力。但一想到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努力，我就不得不加快自己的脚步，这样才配得上这样一个朋友。
两年后，我们各自都结婚了。可惜我们都没能去参加对方的婚礼。她结婚的前一晚，我给她打了电话：“我心爱的女人要结婚了。”然后假装大哭。电话那头传来哈哈大笑的声音，她一直骂我神经病。其实我并没想去，这种感觉很奇妙。希望我们各自安好吧。
婚后我们联系逐渐减少，因为都有了家庭。但有事的时候还是会联络，看似变化了的其实一切都没变。
以上文字出自孟瑞青春暖伤故事《我只想一个人住在你心里》。由北京紫图图书出品并授权发布。转载请注明出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