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欧洲各国严厉批评特朗普“狭隘、排外”的时刻，英国国会大厦恐袭案犹如一记耳光响亮地甩到了欧洲左翼的脸上。从目前的信息来看，此次袭击很有可能是由南亚少数族裔所为。虽然这一事件未必会给即将举行的英国脱欧进程、法德大选带来什么影响尚不可知，但却很可能动摇相当部分民众对于西方民主代议制度能否实践多元主义，推进族群融合的信心。
长期以来，西方一直试图将其民主塑造为人类的普世价值，但却忽略了任何制度都是具体历史过程中的产物。当代西方代议制民主尽管在人类文明发展进程中，有其巨大的进步意义，但其实现却有着三重根本的条件，即源于基督教文化的共同价值观念、福利国家制度与强大的安全机制。共同价值观念决定了社会实践中存在共同的底线，福利国家制度决定了共同体可以避免深刻的撕裂，强大的安全体制决定了国家可以以尽可能宽容的态度来界定群己的权界，保障个人的自由。西方社会尤其是欧洲社会，之所以能有自己独特的人权观念以及自由主义的政治实践，从根本上讲就是这三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然而问题在于，随着全球化的加速以及当代社会生活条件的深刻变化，西方社会正在逐渐丧失其自由主义所依赖的三重支撑。一方面，大量第三世界移民尤其是伊斯兰地区的移民，成为了基督教文化难以融合的异类。欧洲的共同价值观念正在成为自由主义左翼的一厢情愿，西方民主代议制实践的环境正在从具有共同观念、共同底线的同民族环境，转变为不同底线、不同观念甚至严重冲突的异民族环境。西方自由主义者曾经自信地认为，民主最终会让观点不同的人群找到妥协的共识，但严峻的政治现实却让越来越多的人们相信，多元主义的民主实践已经失败，一些群体是难以融合甚至不可融合的。“非我族类其性必异”的信念虽然具有强烈的种族主义色彩，但却恰恰符合当前欧洲的政治现实，而这也是欧洲右翼兴起的重要原因之一。另一方面，欧洲国家竞争力的下降带来的福利制度的瓦解，也让国家丧失了用福利弥合撕裂的能力。底层少数族裔的怒火既有来自边缘文化、族群所遭到的压制，也有来自阶级对立所引发的抗争。欧洲的蓝领工人的生存环境正在全球化中迅速恶化，而少数族裔群体恰恰是其中最大的受害者。
最重要的是，欧洲国家的安全机制已经难以应对今天的安全风险。其原因在于，一方面，互联网催生了极端情绪的泛滥，触发了防不胜防的独狼袭击，要应对这种威胁就必须以以一种严厉管制的方法约束人们的自由；但另一方面，成为政治正确的自由主义观念却严重束缚了执法机关与管理部门行动的可能。以言论自由散布激进思想，以人权借口逃避法律惩罚，已经成为欧洲反恐所无法解决的问题。西方社会如果不能发现其理念已经缺乏现实支撑，还一厢情愿地试图让现实为理念让步，就只能发现他们的自由主义理念正在成为摧毁其社会的迷幻剂。
人类历史早已揭示了一个残酷的真相，那就是一个社会如果由于其文明过度，而丧失了生存与斗争的意志，那么它只能沦为野蛮人的可悲猎物。
（储殷 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 新浪国际天下周刊研究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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