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蒙古,鄂尔多斯。
这儿的人时常会怀念起2010年,那时候“干什么都挣钱”。但到了2011年,财富大潮退去,这座城市只剩下一幢幢烂尾楼和数也数不清的债务纠葛。
老杨,现在大家都还在喊他“杨老板”。那是因为,七八年前他风光过一阵子,手上有大把大把的钞票,吃喝嫖赌什么都来。
现在不行了,钱全砸在房地产上,都他娘的变成烂尾楼了。
妻子已经患病卧床好几年,外面的钱又讨不回来,再加上过惯了大手大脚的日子,现在一块钱掰成两半花,老杨心里那叫一个烦啊。
老杨对牌友们说:你们欠别人钱,我他妈是别人欠我钱,这才叫倒霉!
这座城市里人,都知道老杨是个不要脸的老东西。七老八十,一贫如洗,老婆常年躺病床上,居然还在外面包了个二奶…
老杨不以为耻,还反以为荣,逢人就说:我是在扶贫,支持国家的城乡建设。
除了包二奶,老杨还嫖娼。手上有几个钱儿,就往洗浴中心钻…老杨自己也不知道,都这把年纪了,为啥干那事儿的劲头那么大呢?
其实,他那事儿也干不好,几秒就不行了,每次都说:今天我累了。
除了游手好闲,好吃懒做,抽烟打牌,嫖娼包二奶,老杨就没别的事情干了。
儿女们的脸面都被他丢光了,儿媳妇说:这老不死的到处捅娄子,不在家照顾妈妈,成天在外面鬼混,不是个东西!咱们也该收拾收拾他了!
直到这一天,老杨偷走了老伴的手术费。堆积在儿女们心中的怨气,终于爆炸了…一出儿子绑架老子,老子状告儿子的荒诞闹剧,拉开了序幕。
这部《老兽》是年轻导演周子阳的处女作,在前不久的第54届金马影展上大放异彩,斩获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原创剧本两项大奖。
颁奖典礼上,57岁的涂们昏昏睡去,一觉醒来,他已经击败了黄渤、金城武、田壮壮,成为了史上唯一在颁奖礼上睡着的金马影帝。
这部《老兽》今天开始在中国院线公映,排片只有2%,豆瓣也只有7.0分,很有可能会以票房和口碑的双败结局收场。
但是,不管你们去不去看,也不管豆瓣网友和职业影评人打多少颗星,乌鸦都会坚定的说:我很喜欢这部电影。
我们知道,在中国大大小小的城市里,每个地方电视台,都有一个关于市井生活的民生节目,比如山东的《民生直通车》,重庆的《天天630》,江苏的《南京零距离》…
在这些节目里,你每天都能看到类似《老兽》这样的故事,看到像老杨这样的混蛋,如果把这些人的王八蛋事迹写成推送,每篇都能成为十万加,并引来无数同仇敌忾的网友破口大骂。
但很少有人去想,这些王八蛋的内心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他们的那套王八蛋逻辑是怎么形成的?他们是否真的就没有一丁点人性和温情?
以电影中的老杨为例,他确实是个老混蛋,自私冷血,虚伪好色,猥琐下流,都是事实。
老杨曾经暴发过,曾经风光过,曾经有钱过。当年他有钱的时候,打麻将输个几千一万,那都不是事儿;当年有钱的时候,嫖个妓,包个二奶,那叫“挥金如土”,那叫“豪气”…现在落魄了,习惯改不回来了,变成老混蛋了。
当然,这都不是老杨弃病妻不顾,包二奶、嫖娼、赌博,挪用妻子手术费的理由。
大家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反过来说也同样成立“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老杨当然是可恨之人,但当他被两个房地产推销员痛殴之后,也会让人心生怜悯…
我个人觉得,《老兽》比《老炮儿》好,同为金马影帝,涂们演得也比冯小刚好得多,老混蛋的生活哪来那么多诗意?涂们饰演的老杨,比冯小刚饰演的六爷,更真实,更刺痛,更具杀伤力!
狼狈,不堪,才是老流氓最真实的归宿。
老杨说:做人的层次,不是用钱来决定的!但老杨没有回答,那是由什么决定的?事实上,他也没法回答。
老杨打心眼里疼爱孙子,有一天,他牵着一匹骆驼去幼儿园,给孙子看。他说:爷爷给你坐骆驼,以后要跟爷爷好啊!
孙子说:我要变形金刚,爷爷给我买,我就和爷爷好。
老杨摸了摸兜里那几张皱巴巴的零钞,爷孙关系都要靠金钱维系,还什么“做人的层次,不是用钱来决定的”,瞎扯淡。
有一天,老杨在洗浴中心打完炮,他喘着粗气,久久无法入睡。忽然,他发现洗浴中心的墙上有一个小孔,撕开墙纸,扒开墙壁,老杨在孔里掏出了一只黑色乌鸦…
在这样一部写实的电影里,这个超现实的桥段,似乎暗示了老杨最终的归宿:困兽,终能自由。
最后,老杨买了一瓶安眠药,捣成粉末,兑上水,喂老婆喝了半杯,自己也喝了半杯。
老杨静静躺下,困兽,终于自由了。
我知道大多数人不会去看,但我还是想推荐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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