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康养对森林康养的借鉴与融合

– 访箱根集团董事长王捷

编者按

温泉康养作为利用自然资源达到健康养生疗愈目的的另一种形式，从全球视野看已有2500年以上的历史；从宏观环境到微观运营，与森林康养由很多共性。本期采访嘉宾亚太温泉与气候产业研究院院长王捷，深耕温泉康养产业16余年，其对温泉康养、康养产业的理解及丰富的经验，值得森林康养借鉴学习。

王捷

箱根集团董事长

亚太（重庆）温泉与气候养生旅游研究院院长

中林联智库：箱根已经在温泉康养行业积累了十余年的行业经验，温泉康养与森林康养有很多共性相通的地方。您是否能分享几个，您这些年在温泉康养产业，最深的几个体会（也值得森林康养产业发展考虑借鉴的）？

王捷：森林康养和温泉康养的确有很多相同的地方，其中最突出的共性就是：它们都属于自然医学。所谓自然医学，就是有意识地利用“自然健康因子”来作用于人体，刺激人体产生“自愈力”，从而达到使人不生病、少生病乃至痊愈或康复的目的。作为一门世界性的自然疗法，温泉康养体系的核心是水疗法（hydrotherapy）和气候疗法 (climatotherapy), 再辅以上百种相关的自然疗法和物理疗法。水疗法最重要的是利用水，尤其是温泉水和矿泉水的物理属性、化学属性和社会心理属性来疗愈身心；气候疗法是利用温泉地独特的“小气候”或“微气候”来疗愈身心，构成“小气候”或“微气候”的因素主要是海拔、纬度、光照、空气（氧含量、负氧离子含量、芬多精含量等）大气环境、气流（风）、植被、湿度、气压、紫外线、地磁，即：温泉康养地是由温泉水和温泉地环境构成的立体空间。有一门新兴的学科——生物气象学——与气候疗法有很多相同之处。在某种意义上说，气候疗法实际上已经包含了森林康养的因素，只是没有单独将森林康养抽离出来而已。例如自19世纪末在德国兴起的“国民健康保养地”大部分都是将温泉、森林和山地气候融为一体的健康度假目的地，森林漫步或森林“地形疗法”是其中必不可少的内容。

至于说温泉康养对森林康养有什么借鉴之处，我主要提三点：

1. 温泉康养的本质是服务，温泉只是基础资源。没有服务设施和服务体系支撑的温泉康养是没有市场的。我想森林康养尤其如此。

2. 温泉康养必须基于“疗效”（efficacy），也就是说温泉康养应该是经得起循证医学验证，对人的健康的确有效果的一项服务。关于森林康养的有效性，实际上李卿博士关于森林医学的研究已经给出了答案，但在临床实践中或森林康养实践中如何操作，还有待发展完善。

3. 温泉康养是一种舒适快乐的健康活动选择。温泉是以令人身心愉悦的方式来促进人的健康的，所以温泉康养可以说是提供“双H”“服务，即健康和快乐（Health & Happiness）” 的行业。在提供舒适愉快的环境、设施和服务这一点上，森林康养还有较长的路要走。

从全球视野看，温泉行业已经有2500年以上的历史，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是行业之一，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和技术，可供森林康养借鉴学习，反过来说，温泉康养也应该有意识地与森林康养结合，携手发展。

中林联智库：箱根公众号有一篇文章叫《呼唤迷人的康养产品》，分享了温泉影响健康的要素、温泉康养体系产品的组成。目前森林康养产品的森林元素、价值、内容挖掘、创新都很欠缺，您有什么好的建议和思路？或者从您丰富的温泉康养产品设计开发经验中，有何可借鉴分享的？

王捷：当我们说到温泉旅游的时候，我们实际上是包括了温泉观光和休闲、温泉康养和温泉医疗这三个层面的，日本人将此概括为“温泉三养”，即“疗养、保养和休养”。 “疗养”对应着温泉医疗这个核心，是技术含量最高也是最市场最狭窄的。“保养”对应着康养这个层次，是以“治未病”或预防为主的，当然也包括一些亚健康解决方案和疗养。“休养”是对应着“观光旅游、休闲、娱乐”等沐浴和戏水等快乐体验层面的，市场层面最广泛且生命力最持久。如果要对森林康养提一点建议的话，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1. 永远将令人愉悦的体验感放在第一位。森林康养不是森林运动，不必过于强调运动健身的方面，而要强调森林的“五感”，甚至“六感”体验。要围绕着体验感来设计康养产品。

2. 要将森林康养基地打造为综合性旅游度假目的地，让顾客能够且乐意在森林康养里逗留更长的时间，从而产生更多的消费。这就需要进行顾客度假菜单的设计和营销。与现有成熟的温泉旅游景区结合做森林康养应该是相得益彰的事情。

3. 森林康养度假要进行科学合理的“疗程化”与“游程化”设计，这是基于一个有效的森林康养周期至少是2夜3天的理论来进行顾客时间的设计和活动内容的设计。理想的森林康养周期应该是7-14天。对比温泉康养，理想的度假周期是21天甚至更长。

4. 要设立适合森林康养规律的基地建设标准、质量和安全标准、服务标准。

5. 要培养一大批经营、管理和服务人才。

6. 要建立高水平的专业研究与开发机构。

中林联智库：您提到最缺的是温泉文化，我想森林康养也有一样的问题，您是否有好的建议思路可分享？这些年箱根在温泉文化的培养上，做了哪些积极的尝试？

王捷：我经常说，中国温泉有三缺：一是缺文化，尤其是中国温泉文化的发掘、研究、构建和传播；二是缺科技，尤其是基于循证医学的康养和医疗技术，还有技术和装备支持系统；三是缺人才，尤其是高端的研发、经营管理和医疗康养人才。我想这也是森林康养面临问题。

作为箱根温泉集团的创始人，我对温泉文化和技术的强烈兴趣和执着追求自然也影响到企业文化建设，所以我们不是一个单纯追求利润和扩展的企业，也是一个持续培育和发展温泉文化的企业。公司成立16年以来，我们翻译出版了两个版本的日本温泉医学泰斗大冢吉则教授的畅销书《温泉疗法》；我本人与中国第一个留学日本的温泉学博士王艳平教授还合写了两本大学参考教材和一本叫做《云温泉》的关于云南温泉的书。目前我们还有至少两本专著在准备出版中。我们成立了混合所有制全国第一个正式注册的温泉研发机构——“亚太温泉与气候养生旅游研究院”，代表中国参与全球温泉文化和技术的交流与合作；我们的两个微信公众号几乎每周都有新的文章发布，用于宣传温泉文化。当然我们还主办和联合举办了两届国际温泉与气候养生旅游研讨会、两届中国-匈牙利温泉高峰论坛、首届中国温泉文化沙龙、国际温泉免疫力论坛、首届温泉“美容力”论坛等等，主持和参与制订了《国家温泉康养旅游类型与等级划分》、《国家温泉旅游名镇》、《SPA服务技术规范》等多个国际级、行业和地方标准。在温泉文化建设方面我们做得很多，可以说数不胜数，但离实现“让中国温泉自立于世界温泉之林”的远大目标还做得远远不够。

中林联智库：在商业模式、产业模式上，目前大家也普遍知道要导入产业形成产业体系，也在积极地进行产业对接、找产业合作项目。但是这并不保证后期可持续运营，对产业体系的建设，您多年的实践是否有些经验可分享？

王捷：我的经验是：选址第一，定位第一。如果一个温泉项目自己不能成为目的地，就要背靠和融入一个目的地，成为目的地体系中的一个要素或环节。森林康养由于产业链比较短，产业体系不发达，单个的项目除了森林之外，其他文化旅游和健康要素资源往往比较分散和单薄。因此，一般而言，森林康养项目最好选址在已经比较成熟的文化旅游目的地、集散地或大城市近郊，如果区位和交通较弱，即便有再好的森林资源也不要轻易投资建设。如果按照一个目的地的思路来构建商业模式，则在选址和定位正确的情况下，一定要有打“持久战”的决心和毅力。我认为森林康养主动融入温泉康养、文旅、养老和大城市“微旅游/微度假”成功的几率会大很多。

中林联智库：箱根主要从事温泉水疗项目，森林康养基地或市县，如果想配套导入一些温泉康养项目，需要满足哪些条件，您能简单介绍一下吗？

王捷：森林康养的旺季是春夏秋三季，而温泉康养的旺季是秋冬春三季，这就有了一个季节互补的关系。严格意义上是温泉康养是“全季全天候”的。温泉的一般定义是指“从地下自然涌出或通过人工掘井取得的含有一种以上对人体健康有益的矿物质且达到规定含量的、25摄氏度以上的地下水”，即便地下水的温泉低于25度摄氏度，但却含有一种以上具有理疗价值浓度的矿物质，则被定义为冷泉，也属于温泉的范围。也就是说，只要在森林康养地打出含有特定矿物质的矿泉水，也可以通过加温来开展温泉康养。此外，即便没有温泉资源，通过加温干净的地下水或自来水也可以做水疗和游泳活动，再加上人工温泉设备和桑拿等配套，是可以做成温泉概念的全季节森林康养基地的。这里，成功的关键是需要既懂森林康养专业又懂温泉康养专业的团队共同策划研发出色的产品并实施专业的运营。

中林联智库：产业发展总的来说是一种市场行为，您觉得政府部门该发挥什么作用？

王捷：在中国的特殊国情之下，政府在经济活动中的作用往往是主导性的。首先是关于森林康养的社会定位问题。我认为森林环境是公共的，康养应该是一种人人可以享有的健康福利，它具有一定的公共性和不可垄断性，因此，政府对森林康养的政策应该是把其视为一种半公共事业来建设和扶持，然后引导市场的力量把森林康养与其他文旅康养活动跨界融合，开发出综合性的康养度假产品或目的地，借一句老生常谈就是“政府主导、市场运作、企业主体、多产联动”。

中林联智库：作为智库这种第三方机构，在推进产业发展上可以做哪些具体实际的工作，您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王捷：智库存在的价值就是解决政府、行业和企业不能或不容易解决的问题，因此，它的角色应该既是政府的咨询者，也是行业的咨询者，更是企业的问题解决方案制定者。具体操作方法是整合各方面的资源、经验、技术和人才，聚焦行业重点和难点问题。以我作为院长的亚太温泉与气候养生旅游研究院为例，我们在整合国内外顶尖资源和人才的基础上，主要从事四大方面的业务：1）制定产业发展规划；2）制定相关标准；3）组织实施最热点的循证医学研究课题；4）从事温泉衍生品和文创产品的研发、生产和营销。我们也是全球康养研究院（GWI）旗下全球温泉智库的中国分支，某种程度上也是一个非常国际化的智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