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诀垓下，魂断乌江
作者 | 桃园野菊
来自桃园野菊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项羽《垓下歌》
曾几何时，开始相信有前世今生的呢，自己也无从知道。曾无数次地想象着，自己的前世，是李清照般的诗客，是西施般的浣女，是林黛玉般的雅女，是谦谦书生的娘子，抑或，是某位叱咤风云的将军闺中的伶人，拥有美好而又纯澈的爱情，深深爱着自己喜欢的男子，也被心仪的男子深深爱着。墨香里行走，秦时的月，汉时的关，唐时的风，宋时的雨，总令我情不自禁地陷入追古忆昔的悠远意境当中。
曾几何时，缘分，成为了一条可以跨越古今中外的河流。今人与古人，旧人与新人，可以那么轻易地在书里字里相逢，曲里歌里相知。江山更迭，风云世事，那些过往的喧嚣与纷争，皆在历史的长河中被尘封在古老的岁月里，唯有那些或悲怆或凄婉的前尘幻像，得以于诗词歌赋中长存永恒，得以于情爱的震撼中弘扬千载。
仰望星辰，看皓月当空，从古至今，朝代的变迁，权杖的更换，江山的易主，多少英勇豪杰因争霸而粉身碎骨，多少枭勇战神因称雄而浴血沙场，多少美艳佳丽成为历史背后的牺牲品。浮世滔滚，谁主沉浮，谁定兴亡，多少人踏着壮士的尸骨前行，宁负天下人，不可负江山。大江东去，浪淘尽，多少千古风流人物，无一不被淹没于硝烟弥漫的刀光剑影中，无一不随着一声声鼓角铮鸣而化作一道道明明灭灭的星光，闪烁在历史的天空。
“青灯起舞，残花也含泪。四面楚歌，谁人不能寐……问世间万千泪，化作花雨若纷飞，回首别姬泪满腮，留下英雄悲恨千载。”一首高吭缠绵的《别乌江》，让我听得如痴如醉的同时，深深将我卷入霸王垓下别姬与霸王刎断乌江的怆然哀嚎的画面影像之中……
漠漠垓下，留下过多少不散英魂；滚滚乌江，留下过多少柔媚飘飞。歌声袅袅，悲悲切切，凄凄楚楚，且让我随着歌韵，循着词调，穿越到二千年前的岁月深处，回溯到那场持续多年的楚汉争雄战，追念绝代佳人虞姬，怀悼千秋西楚霸王。
垓下营地，战篷外，猎猎夜风嘶呀呀的吹着，吹得帐篷顶上的旗子乱颤乱卷。帐逢里，一支燃到只剩下一小截的红烛，淋淋漓漓地发着残光，光影婆娑鬼惑，一股股尘灰色的烟熏味充斥在篷内。西楚霸王项羽与美人虞姬直立立地站在帐篷门口，竖拉着耳朵，神情紧张，眼睛直瞪瞪地望着刘邦驻营的方向，似乎有穿透力一般，看得见敌方的一举一动。那悲哀的、煽情的、熟悉的、悠扬的楚歌啊，从四面八方飘荡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嘹亮，响彻包裹着垓下幽灵般鬼魅的夜空……
项羽转身跨步进战篷内，瘫坐在床上，愕然失色，痛声哀泣，宽厚的手掌掩面，极力揩掉还粘在睫毛上的泪珠，猛然起身，瞪着黝黑圆溜的眼睛，发出玻璃样冰冷可怕的光芒，额上冒着大汗珠，声音嘶哑着，颤抖着，竭力对虞姬高吭：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虞姬的心绞痛着，如乱箭穿心，抽筋拔骨般痛疼；虞姬的嘴唇翕动着，变成死灰般的苍白色。四面楚歌，十面埋伏。她遁声拔剑，舞动飞袖，目噙热泪，踉跄舞剑，边舞边歌，边歌边抖，唱道：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
歌罢声毕，挥剑横颈，嘶喇一声，自刎而亡，血洒一地。瞬息间，英雄泪，美人血，交织着，融合着，血泪交集的哀怨悲戚，扩散开来，弥漫整个垓下。
十余年来，那个以项羽的壮志为她的壮志，以他的成败为她的成败，无数次随军征战，紧握马缰绳，身披红斗篷的绝色美人，为了不拖累项羽的最后一搏，更不想成为刘邦贪恋的美色，在黎明来临之前，在冲锋号吹响前，自行了断，独赴黄泉，直立立地倒在了项羽只为她敞开的胸怀里。
乌骓悲鸣，楚歌哀嚎，西风肆虐，鸦雀啸鸣。一个感天动地的爱情传奇走到了绝路， 一段英雄美人的乱世情缘划上了句点，一份千古爱万年情湮灭在锋火弥漫的黄尘古道，一对生死相依的鸳鸯眷侣永诀在硝烟滚滚的血腥厮杀声中……
张爱玲短篇小说《霸王别姬》里，有这样一段描述，虞姬颤动着双唇跟项羽说了最后一句话：“我比较喜欢这样的收梢！”仔细琢磨来，她是死而无憾的。这样的以命相待，该是一个女人对男人爱到深处的无怨无悔吧。这样的收梢里，有深爱，有忠诚，有牺牲，有爱人的眼泪和感动，她该是满足的，因为在她有生之年，拥有了项羽全部的怜爱和守护，纵然来不及举案齐眉，来不及花前月下，有的只是战火环绕，颠沛流离。我们可以想象，当战争结束的那一天，不管失败，还是胜利，在那个成王败寇男尊女卑的年代，成王便会后宫粉黛三千，败寇便成监下囚，无论以哪种方式存活着，都会比贞洁的牺牲更为凄惨悲凉。
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类似这样的一段话：如果我是西楚霸王，一定带着虞姬临阵脱逃任由人们耻笑，抑或拼尽最后一口气与虞姬同生同死。想来，说这样话的男子，一定是爱到了深处，爱到了纯青。然而，在那个以成败论英雄的年代里，项羽怎么可能为了美人放弃他的英雄梦呢，宁可负美人，也不负江山；爱美人，但更爱江山。
我们可以揣测，于虞姬而言，她以她的果敢，以及对爱的坚贞，用生命的代价及时终止了对爱的纠结。在那个多偶制的朝代里，在那个无女权的年岁里，当战场恢复太平，当干戈化为玉帛，情场如战场，与其被冷落或践踏，不如死得其所；与其凄冷活着，不如死得干净利落。许多时候，生命之于人，尤其对于一个绝色佳人，与其苟活赖存，不如像璀璨的烟花，尽情地燃烧一回，纵然稍纵即逝，纵然化为灰烬。
红颜逝去，落花成冢；英雄气短，穷途末路。风萧萧兮江水寒，怆怆然兮泪涕下。一身是胆，怎奈成败寇，无颜见江东父老。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天要亡我也，”力拔山兮奈若何！气盖世兮又奈何？虞姬虞姬啊，君心已碎，君梦已破，且待我把你追随。君弃江山只为你，君刎乌江只为你。
一代人杰，不可一世，显赫一时，璀璨炫目；霸王别姬，千古绝唱；魂断乌江，壮烈悲绝。“兵家胜败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滔滔乌江水，卷走了项羽的英魂与霸气，也淹没了虞姬的明艳与柔媚，更掐断了一段千古奇缘与侠骨柔情。
纵观项羽一生：生逢乱世，霸气冲天；勇冠三军，叱咤风云；破釜沉舟，逐鹿中原；问鼎咸阳，裂土封王，曾一度左右历史的进程，最终因其自身的性格弱点铸酿了悲剧命运，随着乌江渡口那一道亮剑血光，终断了他飞扬跋扈豪气盖世的一生，更给历史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碧水依旧淌，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千古的虞姬，爱诀垓下；千古的项羽，魂散乌江。不朽的历史，不朽的爱情，不朽的传奇，历史的天空上，闪烁几颗星，人间一股英雄气在驰骋纵横；爱情的长河里，英雄美人的千古绝恋，化作一道血色的亮光潋滟生辉……
读罢《垓下歌》，暂停《别乌江》，再温《霸王别姬》，掩卷沉想，托腮思忖。想来，虞姬正是因为，以生命的代价为爱殉葬，才能让后人传颂千载吧；而，项羽也正是因为，不肯过江东刎断乌江，才将他们的爱情推向了不朽的巅峰。
自古以来，爱是伟大的，是神圣的，更是触动心弦的，情爱之种种，唯有那种撼天地泣鬼神的爱恋，因为凄美，因为悲切，才能摄人魂魄，才能流芳千载。因此，人之一生，短短几十春秋，若得真爱，就当珍惜；若遇真情，就该珍爱。
作者：桃园野菊，原名：吴沛，一个在文字里舞蹈的女子。微信平台：tyyj8788。个人微信（QQ）：2788109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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