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云寺断想

□ 大河落雨

（一）

大云寺在这小小古城的东隅静默着，青砖在日晒里褪成了土样的色彩，古台上的角楼披着千年的雨打风吹，渐渐失去了往昔风采，唯一变得神秘而令人肃然起敬的是那口悬在角楼横梁上的大黄铜钟。钟啊，被多少手拍过，多少石敲过，噏嗡声，轰轰声，浸满了凉州大街小巷，也穿越时空，将狠心父母和可怜孩儿的古老传说一遍遍述说、演义。钟啊，就成了一个慈悲长者，长髯飘飘，长袍婆娑，关心下一代，珍爱生命，就成了它警世的恒言，所以也就令人不难想到贫瘠的凉州何以能养育百万民众的缘由。

大云寺空旷的院里是突兀的榆树松柏，麻雀是这里的主人，伴着它的还有寺脚下一群饱经苍桑的老人，以及他们手里舞弄的三弦子和纯正土语的歌唱，那是怎样的歌啊，把装饰和浮华都削略了的主干，历史的悲怆、现实的感喟一并揉和到枯涩的嗓音里，哑沙的喉里，黝黑的皮肤里，驳白的头发里，和悠远的钟声里。人，就这么一波一波在日晒里消融，在风吹里腐蚀，大云寺的钟声却一天一天洪亮起来，清脆起来。

（二）

大云寺在晨曦里巍然屹立，蓝天是其天然的背景，大西北高而远的天空里干干净净，天就那么蓝着，云就那么浮着，远远的祁连山就那么横亘着。大云寺像高原上一只离群迷失的羔羊，孤独地抬头眺望着这厚实的山脉，胆怯得要逃往北方荒凉而苍茫的沙漠。就在这晨光里，披了金子似的高高的寺楼，忽然“噏噏噏”地长啸起来，凉州大地就在这蒙声蒙响里苏醒过来，一切都焕发出生机，一切都在大云寺的钟声里积极奔跑、旋转、舞动。啊，这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三）

大云寺在沧茫的烟雨里耸立着，一口钟悬在阁楼的横梁上，任风雨穿梭，没有人能知道这座寺庙建筑在沉寂时的妩媚，与泥土、树木、天地气息相通时的万般慷懒，千般和融。青砖、高台、“Z”形台阶，承载着百年楼阁。登高眺远，心旷神怡，如脱笼之鸟。可以题词，可以吟哦，可以长啸……皆不若击钟之酣畅淋漓，播音于四方，一洒宏伟之气魄。

（四）

秋雨里依稀的是大云寺朦胧的影子，绵绵的雨幕扯天扯地，巍巍的寺台耸立着，静坐着，雨雾在寺台上迷漫，在楼阁里游荡，在铜钟下卷涌，翻腾。多少年来，大云寺啊展开怀抱迎接这大自然的赐予，这宇宙的生命。你从清晨的光芒里走来，在晚霞的余辉里隐没，把边陲小城的年轮一一数记，是你啊，如母亲般慈爱着凉州小城千万的生灵，是石羊河亘古不变的守护神。

我们深爱着你啊，大云寺，爱你的一砖一瓦，爱你的一草一木，爱你脚下哺育的勤劳民众，爱你千百年来滋润的凉州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