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穷过，不懂日子的难过 

           作者：郭艳梅                                                                                        晚上徒步回来，豆的爹洗了几个苹果。我这个人吃苹果有个习惯，会把肉吃的非常干净，只剩下小小的果核，才肯扔掉的。当然这个习惯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后天培养的。当我把果核扔进垃圾桶时，不经意的一瞟眼，让我非常生气。我从垃圾桶里拿出了那个半大的苹果斥问：“这是谁吃的，才吃这么两口就扔掉？”二闺女说：“是我吃的，不好吃就扔掉了，谁像你是的，每次吃苹果就是没把剩下的两个苹果种子没吃进肚子里，我姐给我说过好几次了。妈，真抠门，每次吃苹果都那样吝啬，等长大了，一定把你带进最好的苹果园，让你学着孙悟空吃藩桃的样子，摘下一个吃一口就扔掉，看不顺眼的连吃都不用吃直接就扔……”

        听不下去了，也不想理这个闺女了。转身离去，一人坐在床上，觉得自己很委屈，吃个苹果也被孩子看笑话。我是太抠门、太吝啬吗？想一想，不，不是我太抠门、太吝啬，因为我是从那个年代里走出来了。因为穷过，所以懂的日子的难过，吃苹果只剩下果核也是那个年代里养成的习惯。

        那时差不多有四岁吧，家里有一个红色的大木头箱子。据说是母亲的陪嫁，箱子的四壁都贴上了一层带有小星星的花纸做修饰。那个大箱子，我一直都认为它是我家的聚宝盆。因为父亲每月的工钱放进去的，母亲闲暇时做的新鞋子放进去的，每逢过年、过节时亲戚走动时带的好吃的也放进去的。

       印象最深的就是苹果了，那时二姨家有棵苹果树，每到果实成熟的时候，每家亲戚都会给上十个，八个的。那时母亲会把苹果全放进箱子里并锁上的，每隔十天半月的，打开箱子检查一遍，看不没有要坏掉的苹果，如若没有，就会再继续锁上。如若发现了有生病苹果，就会拿出来一家人分掉它。

       最盼望母亲开箱子了，每次母亲说要开箱子检查苹果时，哥哥，姐姐，就老早地围在箱子的四周，等我搬来板凳用垫脚时，却找不到有利的地势了。打开箱子的一霎那，那些被捂在箱子里的苹果，香气不知在里面憋了许久。每个苹果独有的味道，就这样被硬生生地中和在一起了，酸的，甜的，香的，在一块进行发酵着。密酿成了一股更纯香，更独一无二的味道。在开箱子的一瞬间扑鼻而来，此刻，真是醉了。

       原来，青涩的苹果在里面呆久了，也被箱子来魔化了，变得红通通的，哥哥、姐姐每人伸手拿一个放在鼻孔处深吸着香气。此刻，我急得快要掉眼泪了，尽管我脚下踩着板凳并踮起了脚，可伸直了手也够不着箱底的苹果。这时母亲会递一个苹果让我闻的，那时突然觉得，这鼻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它会撩弄你的嗅觉，继而让你垂涎三尺的，但又不敢失控地去咬上一口的。这时我们最关心的是问母亲，有没有坏掉的苹果，如若有了坏苹果，那该是多幸福的事情。

       有时候父亲休班在家，他也会撺掇我们，向母亲要一个苹果一家人来分享的。有了父亲的大力支持，我和哥哥就可以顶风违纪地去硬缠着母亲的，一个苹果到手了，被切成了六块，那时还没有小妹。我们每人分上一块苹果，那切开的苹果形状似半月，由于隔的时间久了，水分也少了，果肉淡黄，沙沙的样子。就这样捧在手心里，久闻，久看，却舍不得吃。只是用舌头去舔一舔它，从而得知它的味道。这些情景被父亲看到时，他总是笑着对我说：“怎么了？苹果有虫子吗？若是不能吃，我拿这剩下的半口给你换。“我看了看父亲的苹果已经剩下一半了，赶紧捂住了，才舍不得给他换呢，这时父亲会把他剩下的那半块苹果塞进我的嘴里的，并一再保证他剩下的苹果没有虫子。

       只有吃下父亲塞进嘴里的苹果，才会舍得那样大口地咀嚼呢。于是，打小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不是自己的，才舍得破费。

       我上一年级时，父亲给我买了一支铅笔，一个本子。我很高兴，我觉得我有纸，有笔，什么都不缺少了。到了教室，我看见有人比我的东西多多了，有的同学都有三支铅笔，还有的都有两本子，最让我羡慕的是有个同学他居然有一块价值两分钱的橡皮。我瞪着眼睛傻傻地望着他们，他们写错了，可以用橡皮去涂改，而我写错了，就用食指蘸着唾液在本子上来回擦。每次发下本子时，老师都会让我到讲台上，站在老师的身旁。老师拿着我的本子指着我食指辛苦的成果总是说：“下次用橡皮去改，别用手去涂成这样难看地黑疙瘩了。”

       学习的生字渐渐多了，铅笔表现的机会也多了。常常会感到削一支铅笔不够用了，又没有钱，怎么办？我手握着铅笔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一个不用花钱又能办事的好方法了。我用菜刀把铅笔剁成了大约一寸长的小铅笔若干个。这下子，我发了，我赚了。再不用为上课没有铅笔而发愁了。

       可幸福维持的时间太短了，铅笔越来越小，小到只能用两个指头去捏着用，也不舍得扔掉它。那时最大的愿望就想得到马良的神笔，我太想借用神笔去画堆的如山一样铅笔了。

       留在我小时候，最富有的记忆是吃罐头了。每天都可以偷吃一瓶，尽管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那时父亲生病，母亲陪父亲去外地治病。两个姐姐去上学了，家里只剩下我和哥哥。当亲邻得知父亲生病来探望时，明知家里就剩下两孩子了，关切的心情无法表达，但是带来的东西也多半不好意思再带回去了。那时探望病人，大多是带两瓶罐头。哥哥胆大，好吃，平时又被父母骄养惯了。他总是偷偷地带上两瓶罐头，拉上我，找了没人的地方。用螺丝刀给撬开，我和哥哥捧着香甜的罐头，乐呵呵地吃干喝净，把瓶了扔向水塘里再回家。那段时间，每天都过着幸福、甜蜜的日子。可好景不长，半个月后，父母回来了，陆续知道有亲邻来看望，开始询问那向东西的去处。

      当母亲得知一切，都快要气疯了。就连平时骄生惯养的哥哥这次也挨打了，母亲心疼那些被我们吃掉的东西，担心遇到人情时，该拿什么去还人家的。

      长大了，也懂得了，只有经历过，才会体会那时的心情。像我身边的老人现在也总爱说着：“如今的日子可真好，一天抵上我们一年的过。”是啊，只有穷过，才知道那日子有多难过。

        习惯如同秉性一样，不易改的。好比我吃苹果只吐种子，要让我像二闺女那样吃苹果，我宁可不吃，因为那样的吃法对我来说太难了，我做不到的。这些孩子们，没穷过，就不懂得日子有多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