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中医疗法被纳入世界卫生组织最新版本的《国际疾病分类》，而这可能伴随着某些风险。
驴在非洲十分抢手。在过去的几年里，驴和驴皮的价格持续高涨，以至于有人不惜为此走上偷盗之路。包括尼日尔、坦桑尼亚和博茨瓦纳在内的一些国家已经采取了禁止出口的措施来保护本国驴群。从上个月开始，尼日利亚政府将猎杀和出口驴定为非法行为。
鲜有实质性的证据能够证明许多中医治疗方法的有效性
这股“抢驴热潮”要归因于年市场规模达150亿元人民币(合22亿美元)的阿胶市场。阿胶是一种由煮熟的驴皮制成的明胶，它是一种非常珍贵的中药成分，据信可以止血、治疗咳嗽和癌症。过去几十年来，随着中国富人群体的不断扩大，阿胶的需求大幅上升，一盒250克的阿胶可以卖到几百美元。随着阿胶价格上涨，中国国内驴的数量从1996年的940万头下降到2016年的460万头，因此中国不得不把目光投向了非洲。此外，其他动物受到的威胁更大。中国市场的中药需求已将老虎、犀牛、海马和穿山甲等物种推向灭绝的边缘。
考虑到几乎没有证据表明这些动物制品制成的药品确实能带来预期的疗效，这种情况就更加令人担心。中医以未经证实的经络和气的学说为基础，大多数在西方受训的医生和医学研究人员对中医治疗方法持怀疑态度：对于大多数治疗方法而言，都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其有效，却有一些迹象表明少数治疗方法反而会产生危害。
中国政府对于中医的态度是矛盾的。一方面，中国宣传对循证医学的信仰，并在有关中医药现代化和标准化的项目上投入了数百万人民币。这种举措的初衷是好的，但到目前为止，这些项目却仅仅是给未经随机对照临床试验严格检验的治疗方法披上了合法的外衣。另一方面，中医药是一项得到政府大力支持的产业。去年1月，中国政府将驴皮进口税从5%下调至2%，以确保供应。在“一带一路”倡议的推动下，中国在世界各地大力推广中医药，并压制了国内对中医药的批评。
令人担忧的是，中国政府释放的这些信号现在也影响到了世界卫生组织（WHO）。不久之前，世卫组织通过了最新版本的《国际疾病分类》（International Classification of Diseases），该文件对疾病进行了分类并编码，在国际上具有极大的影响力，医生据此诊断病情，保险公司据此决定是否对相关疾病的治疗进行赔付。最新的ICD-11版本首次纳入了有关中医药的章节，这在某种程度上强化了世卫组织前总干事陈冯富珍（2006年至2017年在任）曾经的做法。
世界各地的中医药从业者感到欢欣鼓舞，认为这对中医体系的国际传播具有重要意义。中国也不例外。5月26日，一份官方报纸称这是中医药国际化的重要一步，将有助于在世界各地建立中医药中心。
然而，来自其他地方的批评的声音也迅速淹没了世卫组织，世卫组织不得不为其立场进行辩护。在4月4日的一份声明中，世卫组织坚称中医药章节没有讨论特定的治疗方法。相反，其目的是让医生有机会同时使用中医和西医来诊断病人——世卫组织将此称为“可选的双重准则”。声明称，这些分类“不涉及或支持任何形式的疗法”。
传统医学当然不应该被忽视：有时它是世界上许多地方仅有的医疗手段。一些挽救生命的疗法正来源于天然产物，而且毫无疑问还有更多这样的疗法有待发现。最著名的例子便是中国从黄花蒿（Artemisia annua）中分离提取出了青蒿素——治疗疟疾的一流药物。同样重要的是，需要区分有害的疗法和可能无效但相对无害的疗法，以及可能有效却未经严格测试的疗法。
即便如此，世卫组织关于传统医学的章节可能会适得其反。它涉及面广、内容详尽，而且有可能使一种缺少根据的基础理念和一些不科学的实践合法化。尽管这一章节可能只包含诊断标准，然而一旦被诊断出患有符合中医体系的疾病，人们就可能会被开出中医药方。不管目标是什么，最新的ICD-11版本除了会推动大部分未经证实的治疗药物的销售增长，可能不会有其他效果。
世卫组织在为自身做辩护的时候，提到了“共享循证信息”的使命。每个人都期望拓展医疗方法，并以循证方式实现这一愿望。而收集更多关于中医药的证据需要持续而严谨的基础研究和临床研究，以区分有害的疗法、有潜力的疗法以及无效的疗法。对于负有最大责任且拥有最高权力来保护人类健康的机构来说，世卫组织将未经过全面测试并且可能有害的医药纳入ICD-11中，是令人无法接受的。
原文以The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s decision about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could backfire为标题
发布在2019年6月5日《自然》社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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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ture|doi:10.1038/d41586-019-0172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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