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小雨

□ 何家祥（武胜）
　　时过寅卯，睡眼惺忪，梦幻云游，似梦非梦，似真非真。一声巨大的震动，使寂静古城一下子惊醒。 风声响起， 枝叶扇动，夏日第一场暴雨来临。
　　此时的雨， 不再有春秋时节那么柔飘，那么舒慢。而是一股股，一阵阵倾倒，像打翻了的洗脸盆， 整个大地都被水帘所遮罩。
　　雷公是到达大地的先遣队， 电闪瞬间，照亮黎明前的黑暗。地动山摇后的古城，迎来千军万马般冲锋。
　　青瓦被空中袭来的暴雨洗了个净，平时， 落在瓦上的飘叶被暴雨一一收捋在勾瓦槽中，片刻，被冲在了屋檐下，只等清洁工来慢慢清扫。
　　那些被野猫家猫踩乱的瓦片横一块、竖一块地挡着股水流冲，时间一久，水便倒灌进室内。 人们除了拿个脸盆接水外，嘴里还会叫骂那上房翻瓦的“瘟猫死猫”。若不是它们捣乱，量那风也吹不翻，摔不坏。
　　我静静地躺在床上，已经是早上7点半，离开门还早，想再睡，怎么也没有睡意，越睡越清醒。雷声稀了，雨声却一点没有减弱。股股水注把窗前门前都封掉，想把屋里屋外隔成两个世界？
　　透过玻璃窗看外面， 屋檐下已经起水波，平坦的地面成了一片清澈的湖。即便是这样，水蛾子还是贴着水面翻飞，有经验的人一定会说：雨不但还要下，而且要涨水。
　　快到8点时，雷声远去，雨声依旧稠密脆响。在屋外那街上，多了不少另类声音，是幼儿园传来的。有孩子们的欢笑声，有家长们的喊叫声，还有商铺开门营业声，也有一种声音很特别，那就是颇具节奏的扫地声。
　　通常，电闪雷鸣和一波大雨后，便有东风清场。如此一来，地上的水与叶交融互动，流得快的进了下水道，流得慢的还在地上打转，像一叶叶轻舟，更像迷了路的小鸡。
　　古城虽有几十条街， 可排水系统还算完善，不到几分钟，那些浮在路面的积水一会儿流向下水道。长长古街，每隔十几米就有一个排水通道，水流尽后，只剩翠青落叶留在路面。生活垃圾很少扔在街上，那得益于清洁工晚上11点最后一次清扫和运转。剩下少量的是12点后才关门的商铺留下的，他们不会扔在街上，他们用袋装好放在垃圾箱里。
　　即便如此， 清洁工们4点钟就起来，披着雨衣，戴着草帽，一点一点扫着街上残留的小树叶。 虽然很费事， 可他们依旧低着头，认真清扫，神情很专注，一叶也不放过。扫尽落叶， 垃圾和积水成了他们最迫切需要完成的大事。
　　雨水打在他们帽子上，发出啪啪声响，地上的积水灌满他们的解放鞋， 他们一点也不在乎，为了抓紧时间，忘了倒掉鞋子里的水。
　　狂风不停撕扯着雨衣， 雨水从他们脖子上灌进去，也顾不上那么多，天亮前把街道清理干净就是他们最大的快乐。
　　他们没来得及穿水靴， 匆匆穿起浅浅的解放鞋，那浅浅的胶鞋早被水浸透，他们为了抓紧时间，争分夺秒地干着。
　　到工人上班，商铺开门，看着幼儿园的孩子和家长从干净的街上走过， 清洁工脸上露出疲惫的微笑。
　　这场雨，没有商量地到来；这场雨，给昨日的闷热降了一下温；这场雨，也给天空和大地清洗一新，云天愈蓝，地表愈清，尔心愈明。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 清洁工虽然极度疲倦，但双眼却不停四处环视，他们在地上寻扫每一张落叶， 也想寻一处干燥地方坐坐。然而，地全是湿的，没有地方可以供他们停歇，商铺刚开门，也没人愿意招呼他们坐下休息片刻。
　　我开了门， 故意把一根木凳放在门前瓦屋檐下， 雨滴从瓦檐上掉下来， 打在地上，溅起的水花散落在清洁工的裤子上，清洁工手拿扫帚和装垃圾的口袋，瞟了瞟，想坐，却又不好意思。
　　我笑笑打招呼，请她坐一坐，她反而不想坐，是怕有人说闲话：下雨天垃圾多，还有空闲坐？或许顾忌那些，她有礼貌地回应了我一句，就继续扫着掉下的积水，声音一点没有改变， 由近到远， 依然有节奏地响着，也渐渐消失在离我的门市较远的古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