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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土炕

从我出生到现在五十多个年头过去了,在二十多岁前老家的土炕一直没有离开我的生活。我们这代人都是母亲在自家的土炕上把我们生下来的,也是在土炕上用小褥子把我围起来养大的。如今家乡的父老还在乡下老家守着老宅、守着土炕生活。

乡下人一直以来对土炕有种特殊感情。过去在老家有家就有炕,家家都睡炕。小时候,冬天家里的土炕烧得很热。由于没有钱买煤,不少家庭过着生不起炉子的生活。白天土炕烧得热,火炕散发的热把窑里炙烤的暖哄哄的。烧炕是老家人冬天的主要家务活儿。农家孩子长到七、八岁就开始学着给家里烧炕了。烧炕也是有学问的。一些火焰硬的柴火,烧起来火旺,一些火焰软的柴火烧不旺。庄稼秸秆是老家人烧炕的主要原料。一般人家多用玉米秆、高粮秆、葵花秆烧炕,这些都是火焰旺的柴火。诸如杨树叶那样的柴火就属于火焰软的柴火,不是烧炕的好原料。炕不能烧得太烫,把炕烧过了,很容易把炕上铺的席子烧坏。过去,把炕席烫焦,烧一个大黑窟窿是常事。每次烧上一会儿,等炕热起来以后就要煨炕。煨炕,就是用碎柴火、干牛粪、驴粪把烧起来的柴火盖住,只让它冒烟,不让它燃尽,用这些烟气加热,这种方法既节省了柴火又不至于把炕烧得太烫。煨炕的原料有个专用名叫煨的。

    那时候,家里冬天就一间屋子动火焰,一家人全都睡在一条炕上。人口多的或是来了亲戚,实在睡不下就头朝南北两头睡。在那缺少铺盖的年月,一条土炕帮人们解决了睡觉的难题。“盘炕”是一个技术活儿,炕盘得好不好,直接关乎烧炕的效果。盘好的炕不光中间过火的地方热,炕的四周都热,才算真正盘了一条好炕。在村里一些有技术的“匠人”中不乏盘炕高手。

    小时候,烧炕可以偷偷烧烤土豆,尤其是煨炕时,最能烤出香喷喷的土豆。弄两、三个土豆,埋在烧红了的土灰里,过上半个小时的光景,土豆就差不烤熟了,用火铲子往出一扒拉,香气扑鼻的土豆就呈现在面前。在地上轻轻一磕,外面的草灰就掉的差不多了。这时,母亲拿起扫炕的笤帚在土豆表面一扫,就可以吃了。把烧熟的土豆拜成两半,一人一半,外焦内沙,边吹边吃,烫嘴烫嘴的最好吃。烧炕是每天必干的家务,烤土豆的次数却是少之又少。一是土豆不多,一是过去的孩子都懂事知道家里生活的不易,舍不得烤家中有限的土豆。现在,家里土豆多了,这样的吃法却很少见了。

        冬天,热炕最受欢迎。不管在外面多冷,人往炕上一坐,脚、腿、屁股、肚子都热了起来,全身慢慢都暖和起来,浑身每个毛孔都舒服。尤其是吃了肉食,更离不开热炕。我从小消化不好,肚子容易着凉。现如今,冬天回到乡下过年,多亏那条土炕。每次,我人还没有到,就提前叮嘱老人们把炕烧好。炕上的被子也暖烘烘的,晚上盖着好舒服。早晨一起,我就跑出去,把院子里的玉米杆子、葵花杆子抱进屋,开始烧炕,烧炕成了我的第一要务。节日里一家人玩麻将,坐在暖暖的炕上,一点也不用担心受凉。

也是冬天,忙了一年的人们开始悠闲起来。男人们聚在村里的豆腐坊的热炕上打着扑克;女人们则围坐在土炕上玩“挂胡”(一种长牌,各地叫法不一),一直玩到掌灯时分。散摊子以后,女人们立马返回自家烧炕去了。

    旧时,人们锅灶的烟囱也要经过土炕,这叫过炕。锅灶一动火焰,炕立马就热了。在与灶台相连的炕头,就格外热,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热炕头。家里只要一冷,人们都争着抢着坐热炕头。过去有这么一说“三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儿”,可见,有个热炕头,也算是人生的一大幸事,一大追求。

从外出求学算起离开故乡已近三十年了,每次坐在老家的热炕上,看着母亲忙碌而满足的笑容,听着乡音乡韵,都有一种感觉:终于回家了。这种感觉让人放松,让人踏实。眼下又快过年了,家中父母一定又备好年货,烧好了热炕,等着她的子女们归乡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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