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诅咒西门庆,讨好吴月娘,得罪三大妾,从中看透潘金莲的情与欲

这妇人一娶过门来,西门庆家中大小多不欢喜。看官听说世上妇人,眼里火的极多。随你甚贤慧妇人,男子汉娶小,说不嗔,及到其间,见汉子往他房里同床共枕,欢乐去了,虽故性儿好杀,也有几分脸酸心歹。正是:可惜团团今夜月,清光咫尺别圆。

西门庆当下就在妇人房中宿歇,如鱼似水,美爱无加。到二日,妇人梳妆打扮,穿一套艳色衣服,春梅捧茶,走来后边大子吴月娘房里,拜见大小,递见面鞋脚。

摘自《金瓶梅》

以上是《金瓶梅》中描写西门庆奸娶潘金莲的情节描写。

众所周知,潘金莲原是《水浒传》中的人物,和梁山好汉比起来,她只是一个非常次要的人物。然而到了《金瓶梅》中,却成了小说的主人公之一。潘金莲的人生道路,成为《金瓶梅》的主要线索之一。

《金瓶梅》第一回中,作者曾这样来概括全书的内容,说道:

“如今这一本书,乃虎中美女,后引出一个风流故事来。一个好色的妇女,因与了破落户相通,日日追欢,朝朝迷恋,后不免尸横刀下,命染黄泉,……贪他的断送了堂堂六尺之躯,爱他的丢了泼天哄产业,惊了东平府,大闹了清河县。”

这个“好色的妇女”,正是潘金莲。

《金瓶梅》的前六回,基本上不脱离《水浒传》的有关情节,描写潘金莲如何勾引小叔武松、又如何与西门庆通奸、再如何毒杀亲夫武大郎。

在《水浒传》中,潘金莲到这里已基本上走到了人生的尽头;过了不久,武松到东京出差回来,便先在武大灵前杀死了潘金莲,接着又提了她的人头,到狮子楼杀了奸夫西门庆。

可是《金瓶梅》中却不是这样了,作让武松在出差回来的路上为雨水所阻,又让他写了一封家书给武大,于是惊动了西门庆等人。由王婆定计,趁武松未归之际,西门庆一顶轿子将潘金莲娶回家去,做了第五房小妾。

后来武松回来为兄报仇,却误杀了李外传,被刺配二千里充军。

这样,西门庆和潘金莲都在笔武松刀下逃生,或者是在兰陵笑笑生笔下逃生。

虽然潘金莲最终仍死在武松刀下,可那是后来第八十七回的事。

这之间,潘金莲多活了六年。这六年,潘金莲便生活在西门庆大院内。潘金莲一死,小说也只剩下十来回的篇幅,主要交代各个人物的归宿了。

因此,潘金莲嫁入西门府,将继续她的人生道路,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潘金莲进入西门府以后的生活,也不会是平静的、顺遂的。因为尽管她与西门庆打得一团火热,却谈不上什么爱情。就在她与西门庆私通情浓之时,西门庆就曾撇下她,去娶孟玉楼作第三房小妾。

西门庆一面与孟玉楼如胶似漆,一面又忙西门大姐的婚事,把潘金莲冷落了一个多月。后来潘金莲托王婆找来西门庆,两人纵欲无度,但西门庆并没有提出要娶潘金莲,如此看来,西门庆只是把潘金莲当作玩物,或者泄欲的对象。

直到武松要回清河县的书信来到,二人慌了手脚,才由王婆提议,西门庆方决定将潘金莲娶回家去。可是,未娶回潘金莲,西门庆又收了孙雪娥做四房,及至潘金莲进入西门府,只排到第五房位置。

这种种枝节的波澜,都预示出潘金莲要在西门府真正取得自己的地位,绝非易事。

事实上,“这妇人一娶过门来,西门庆家中大小多不欢喜”就说的很清楚,这是妻妾成群的封建家庭生活免不了的矛盾。何况潘金莲又有很强的情欲,决不肯把接近西门庆的机会让与他人。

在潘金莲还没有被西门庆娶过门,被西门庆冷落的那一个月中,就受不了寂寞空房,独自弹着琵琶唱《绵搭絮》。其中对男人的负心发出了这样的愤懑和诅咒,说:

“你若负了奴的恩情,人不为仇天降灾。”

又说:“你如今另有知心,海神庙里和你把状投!"

那时未娶过门,这种情感还只是对西门庆的怨怒;现在嫁入西门府、做了第五娘,她那独占丈夫的心思,就难免引起家庭内部的斗争了。

可是,潘金莲要进行这种斗争、要取得成功,却有许多不利的条件。

她原是南门外潘裁缝的女儿,九岁卖到王招宣府,后又转卖到张大户家,再嫁给卖炊饼的武大。可以说是出身贫贱、历尽坎坷,不像吴月娘那样出身于官宦人家,也不能像孟玉楼那样手里有一分好钱。虽然李娇儿、孙雪娥同样出身贫贱,李娇儿原是勾拦中的失足女,孙雪娥原是先头陈家娘子的陪房丫头,但是,潘金莲却又有一段偷人养汉、毒杀亲夫的可耻历史,因而也不能与李娇儿、孙雪娥二人相并论。

所以,潘金莲要与前头四个妻妾比起来,都有一些软处。而且事实上,尊卑论序,她做了个第五房。要按她的心思在西门府立稳脚跟,进而独占丈夫,谈何容易?

不过,潘金莲不仅长得风流标致,又惯会风月,很有些缠住西门庆的手段;而且,她还有的是精力和心计,能够很热心、很奋力地去进行家庭斗争。

从“潘金莲嫁入西门府”这段故事,我们对此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她一进西门府,在拜见大小时,便将前头四个妻妾逐个打量,将各人特点暗自捉摸。过了新婚的三日之后,她便展开了讨好吴月娘的攻势。赶着月娘一口一声只叫“大娘”,为吴月娘做这做那,大献殷勤。结果似乎是相当成功的:“几次把月娘喜欢的没入脚处,称呼他做'六姐’,衣服首饰拣心爱的与他,吃饭吃茶和他同桌儿一处吃。”

因为潘金莲在娘家排行第六,吴月娘称她“六姐”,自然是很亲近的表示。但同时又有另一方面的结果,即是:

李娇儿等众人见月娘错敬他,各人都不做喜欢,说:“俺们是旧人,倒不理论;他来了多少时,便这等惯了他,大姐好没分晓!”

可见潘金莲讨好了吴月娘,却得罪了三个大妾;表面上努力是收到了效果,实际上却造成了新的危机。

潘金莲总是这样,处心积虑的去争得自己的一席之地,一面取得收获,一面种下祸根。于是家庭斗争便一浪赶一浪地不见间断,而潘金莲迎接新的挑战的斗志也从来不见衰歇。

通过《金瓶梅》这部奇书,我们看到了这个妻妾成群的封建家庭里层出不穷、细微曲折的内部矛盾和斗争,以及通过这种矛盾斗争所塑造的潘金莲等鲜明生动的妇女形象。

和《水浒传》中的潘金莲相比,潘金莲的性格、生活和追求,都有了新的发展,成为一个独特的妇女形象。不过,她的家庭斗争乃是与奸夫合谋、毒死亲夫。而《金瓶梅》才把她放在一个当时正常的家庭中,让她与奸夫逞了心愿,做了西门府的五娘。正如孟玉楼所说:

“休说他富贵人家,那家没四五个。着紧街上乞食的,携男抱女,也挈扯着三四个妻小”。

可见当时妻妾成群的家庭,也不是十分特殊的现象。

《金瓶梅》描写这样的家庭日常的生活和斗争,表现各个女性的心思、欲望和性格,潘金莲嫁入西门府,仅仅揭开了这种家庭斗争的幕。这种斗争的曲折发展和潘金莲思想性格的充分展开,好戏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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