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路遥
在我们这个星球上,每天都要发生许多变化。有人倒霉了,有人走运了;有人在创造历史,历史也在成全或者抛弃某些人。
可是对大多数人来说,生活的变化是缓慢的。也许人一生仅仅有那么一两个辉煌的瞬间——甚至一生都可能在平淡无奇中度过……不过,细想过来,每个人的生活同样也是一个世界。即使最平凡的人,也得要为他那个世界的存在而战斗。从这个意义上说,在这些平凡的世界里,也没有一天是平静的。
一般说来,包工头不喜欢上过学的农村青年。念书人的吃苦精神总是令人怀疑的。但读书的愿望一下子变得如此强烈,使孙少平简直无法克制。 他思谋:能不能找个办法既能读书又不让人发现呢?只有一个途径较为可靠,那就是他晚上能单独睡在一个地方——那个刚盖起的那一层没有窗的楼房里。
来到“新居”以后,他点亮蜡烛,就躺在墙角麦秸草上的那一堆破被褥里,马上开始读一本小说。周围一片寂静,人们都已经沉沉地入睡了。带着凉意的晚风从洞开的窗户中吹进来,摇曳着豆粒般的烛光。这时,天已经微微地亮出了白色。他吹灭蜡烛,出了这个没安门窗的房子。他站在院子里一堆乱七八糟的建筑材料上,肿胀的眼睛张望着依然在熟睡中的城市。各种建筑物模糊的轮廓隐匿在一片广漠的寂寥之中。
他突然感到了一片荒凉的孤独;他希望天能快些大亮,太阳快快从古塔山后面露出少女般的笑脸;大街上重新挤满了人群……他很想立刻找到田晓霞,和她说些什么。
总之,他澎湃的心潮一时难以平静下来……
《一句顶一万句——塾师老汪》
文/刘震云
老汪在开封上过七年学,在延津也算有学问了。老汪瘦,留个分头,穿上长衫,像个读书人;但老汪嘴笨,又有些结巴,并不适合教书。也许他肚子里有东西,但像茶壶里煮饺子一样,倒不出来。
人问:“老汪,你有学问吗?”
老汪红着脸:“拿纸笔来,我给你做一篇述论。”
“有,咋说不出来呢?”
老汪叹息:“我跟你说不清楚,噪人之辞多,吉人之辞寡。”
四处流落七八年,老汪终于在镇上老范家落下了脚。
老汪的私塾,设在东家老范的牛屋。十里八乡,便有许多孩子来随听。由于老汪讲文讲不清楚,徒儿们十有八个与他作对。
如讲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徒儿们以为远道来了朋友,孔子高兴,而老汪说高兴个啥呀,恰恰是圣人伤了心!如果身边有朋友,心里的话都说完了,远道来个人,不是添堵吗?恰恰是身边没朋友,才把这个远道来的人当朋友。
老汪的老婆叫银瓶,银瓶不识字,但跟老汪一起张罗私塾,老汪嘴笨,银瓶嘴却能说,但她说的不是学堂的事,尽是些东邻西舍的闲话。
银瓶除了嘴能说,与人共事还爱占人便宜。一次老范到后院新盖的牲口棚看牲口,管家老季跟了过来:“东家,把老汪辞了吧。”
老范:“为啥? ”
老季:“老汪教书,娃儿们都听不懂。”
老范:“不懂才教,懂还教个啥?”
老季:“不为老汪。”
老范:“为啥?”
老季:“为他老婆,爱偷庄稼,是个贼。”
老范挥挥手:“娘们儿家。”
又说:“贼就贼吧,我五十顷地,还养不起一个贼?”
这话被喂牲口的老宋听到了。老宋也有一个娃跟着老汪学《论语》,老宋便把这话又学给了老汪。
没想到老汪潸然泪下:“啥叫有朋自远方来?这就叫有朋自远方来。”
文/苏轼
大江东去, 浪淘尽,
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 人道是,
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 惊涛拍岸,
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
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
小乔初嫁了, 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 谈笑间,
樯橹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 多情应笑我,
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 一尊还酹江月!
来源:CCTV朗读者(cctvlangduz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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