馄饨

一般说来北方人粗犷，南方人细腻。

北方人到南方去，看到一盘盘的小菜，感觉都不够塞牙缝；南方人到北方来，如果不知风俗，想当然地点上三四个菜，在第一盘菜上来的时候就会把眼睛瞪得溜圆，吃惊上好半天。

但馄饨是例外：北方的馄饨极小而精致，南方的馄饨极大而略显粗糙。

北方的馄饨最重要的是一个“鲜”字：

剁好肉馅，加入葱姜、浇上生抽，新擀的面皮，速速包好。一列列，一行行，像是天上迁徙的天鹅。

水开后，放入十几个馄饨。因为小，熟得快，开水滚几遍，就浮了上来。

笊篱捞起来，放入碗中。

碗中已经放好盐、醋、香油、虾皮、紫菜、香菜、煎鸡蛋切成的细丝。

馄饨入碗，开水一浇，各种香气四溢，令人胃口大开。

桌子上放着各种调料盒、辣椒罐，可以随意搭配。

一碗馄饨，配上两个刚出炉的糖酥烧饼，真是绝佳的早餐。

十多年前，寒假结束后，我坐火车从济南去上海求学。

泉城冬天的早上，天气雾蒙蒙的，找了一个馄饨摊，随意找了个马扎坐下来，等馄饨上桌。

突然发现对面坐着一位衣衫褴褛大叔。

头发乱蓬蓬的，满面尘灰色，眼睛的下眼皮向外翻着，露出两抹月牙式的红色。馄饨上来了，烧饼也来了，这位大叔直勾勾地盯着馄饨和烧饼，我低头快速吃，心想：赶快吃完赶快走吧。

等我吃到一半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那位衣衫褴褛的大叔。

他说了一句：“捏么多，吃滴完啵？”

给他碗里剩下的，我还不想这样羞辱人，即便他是一个乞丐；

乡音唤起的复杂情绪，让我又不能无动于衷。

······

“老板，再来一份馄饨给这位大叔，钱搁这儿了。”

我离开馄饨摊的时候，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我给他买馄饨，反而是我如此落魄的离开，实在是一种令自己迷惑不解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