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大家都知道的文学常识,马致远、白朴、关汉卿、郑光祖并称为“元曲四大家”,其中,马致远有一首《天净沙·秋思》大家在学生时代就已耳熟能详了: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痩马。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这首小令描绘的是一幅深秋晚景图。
起首三句,十八个字写了九个景物,而这些景物之间没有任何词语连接,显得整齐简练,凸现了一组生动的秋景,极富表现力与感染力。
后两句点出“夕阳”与“天涯”时地,渲染悲凉气氛,使天涯游子成为整个画面的中心,在自然景物的铺排中让人感受到游子的悲思愁怀,因而被评家推为“秋思之祖”。
或许是这首《天净沙·秋思》的名气和成就太大,以至于很多人忽略了白朴也有一首《天净沙·秋》,而且创作时间还要更早!
如何更好地理解这首小令?我们有必要了解一下白朴的生平。
白朴,生于金南京路开封府。白家的条件很是不错,白朴的老爸在金朝的枢密院里任职,一国的军机大事他都知道,工资待遇那自然是错不了。
生在这样的家里,白朴本来应该能在蜜罐里过上一生,安安稳稳地做学问,顺顺当当地考功名,可是这人间的事情,你往往是猜得中开头,却猜不着结尾。
就在白朴还没成年的时候,金朝就遭了大变故,蒙古大军围住了都城,金朝上下人心惶惶。
那一年里,白朴的父亲跟着皇帝逃命去了,留下这一家子孤儿寡母,当妈的死在战乱之中,只有白朴跟姐姐相依为命。
多亏了城里还有一位白家的知心人,他就是当朝的大诗人元好问。
元好问人好心肠热,念着跟白朴他爹的旧交情,救了这一对姐弟的性命,又把一肚子的学问传给了机灵好学的小白朴。
好不容易等到太平日子,白朴的父亲又在南宋的朝廷里谋了个官位,没过几天,又跳槽到了元朝。
就在白朴十多岁上,这父子俩终于在河北的真定见了面,从此以后,就在这里定居下来。
白家的老爸瞧着自己的儿子就心疼,心想着一定要把这些年欠了孩子的全都补回来,他教着白朴写诗作赋,希望他长大以后能凭着一根笔杆子找上一个好工作。
白朴在文字上面挺有天分,不管是诗赋还是文章,做得都是有模有样。
不过,因为小时候经历过的那些悲剧,白朴对父亲规划的前途并不是那么上心,他眼瞧着蒙古大军杀人放火,眼见着亲妈死在跟前,打心眼儿里就不愿意在元朝的官府里做什么官。
有一回,白朴参加了一场宴会,那宴会上的场面生生地戳疼了他的心。
当时,在元朝官员的府上,他见着了从前的皇室御用歌舞班,那唱歌的、跳舞的、拉琴的艺人强打着欢笑,元朝的蒙古贵族看得心里乐开了花。
血气方刚的白朴坐在边上,只觉得心里就像针扎似的那么疼,脸上就像烤火似的那么热。
也许就是在那天,他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再不踏进官场,再不追逐功名,就用那一首词曲、一声高唱来托付终身。
我们今天介绍的这首《天净沙·秋》,算是他的一首代表作:
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
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这首小令与马致远所作一样,同样写秋景。
不过,我个人认为,这首小令没有马致远写得好。
我们看前三句,同样是十八个字,白朴的作品里出现了六个并列的元素,而马致远的作品里出现了九个,显然是后者铺排更为到位,更有力量。
九个元素交代完,读者还在等,马致远又加入了第十个元素——“夕阳西下”,接着才点出结尾。
不过,《天净沙·秋》的前半部分虽然显得逊色,但是收尾还不错:“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他又回到了白描。
马致远以“断肠人在天涯”点出了整首作品的主题,可是白朴很有趣,他没有这样做,只是继续让你看“白草红叶黄花”,好像大自然的岁月时序永远如此而已,生命里面的哀乐喜怒有什么好讲的。
你把自己的快乐或不快乐放到大自然里,不过是“白草红叶黄花”;所有的兴亡,也不过是“白草红叶黄花”。
白朴的一生都在挣扎,离去时也真的潇洒,在他八十一岁那年,已觉生无可恋,便择一良辰,步入深山,且歌且行,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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