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世界

文/杨 瑛

原载美国《侨报》副刊2005年9月26日；《亚美时报》2005年9月30日

　　世上的花不计其数，特别属于你的就一两种。
　　我不是一个会养花的人，从别处移栽的一棵冬青，默默无言地望了我一星期，就以它的枯萎宣告我的无能。
　　但在几天后，在这片土地上，又有一个小小的生命来与我相逢。
　　当她从土中探出头来，一派纯真地打量这个世界时，我们就是不知姓名的朋友了。
　　她是冬青的转世轮回，还是幸运的青鸟衔来的种子？我觉得她的每一根茎脉都是有渊源，有来处的。
　　她的样子很纤细，是草，看过她的人都这样告诉我。
　　她却比佛祖更超然物外，只把生命的根须真实地伸进泥土，在大自然的恩惠里，坦荡且实在地成长。
　　她的叶子开始变宽变绿，一片片长出来，使办公室不似荒漠般冷漠了。我们常常对视着，互通彼此无言的知遇，在我和她之间，传递着一种不要渲染只要体味的情感。
　　没有人说她会开花。我却从叶脉中读出了她的隐衷，她在努力！因为落花的悲凉，我素不喜花开。可现在，我在心底为她深深祝福了，她会开的！我告诉她，她告诉我，我们立下了无声的契约。
　　不久，她挺拔清朗的叶茎中就抽出直直的梗来，像要与我握手，在那梗上，有几个可爱的小东西，那是花苞呀！我真想拍她的肩呢。
　　就在一个下午，阳光把她拥住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她如梦中云霞，幽幽地吐蕊绽放了。她像百合，不含纤尘；花心是纯白的，渐蓝渐紫向外延展。在我的窗前，是模糊又熟识的花香，清而不淡，充满我心。
　　待到夕阳沉落时，她就把心藏在花瓣里，不再启开，真是“去似朝云无觅处”吗？我多么希望她多陪我一会儿。可我突然懂她了，她向往阳光，不愿意看到黑暗，生于浮世，却能永葆清雅。花有花的道理！她虽静默，却能用种种方式，让另外的生命了解她，她那小小的心中凝结了太多故事！在这一刻，我竟对她心怀感激了。
　　天下生命原是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