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丑小鸭》中的若干思考
程予东
因为丑，所以首次接触安徒生的《丑小鸭》时难免了丑的理解。那只最后从蛋壳里爬出来的小鸭不是鸭子，它是一只天鹅。安徒生没有讲一枚天鹅蛋是怎么落难到了鸭蛋世界里的。暗想既然是一枚天鹅蛋，那么就算它不努力也不会成为一只鸭子的。我的意思是，成为天鹅是蛋的性质决定的，和自身努力与否无关。当我把这样的想法说出来的时候，有人就嗤嗤笑，“你是一枚生物老师下的蛋，却落在了语文老师的窝里。”不用提醒，我知道他的意思了，生物学的眼睛在语文的世界里碰到的多是性情，思来想去不分明，糊涂郁闷中。
后来在语文的窝里呆的时间久了，再读《丑小鸭》的时候，有了别样的理解。
“自己长得那么丑陋，而且成了全体鸡鸭的嘲笑对象。”看到此处就忍不住想，另类是不受欢迎的，是被孤立的。另类存在的方式要么燃烧要么腐烂。君不闻疯泉的故事？那个古老的城里的居民都喝着疯泉里的水，他们染上了疯疾，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国王，国王由于喝的是王宫的清泉得以幸免，城民们发现了国王与他们的不同，便忧心忡忡认为国王疯了，出于对国王的忠心，他们一起在议论，然后想出一个万全的计划，在一个夜晚绑架了他们的国王，然后强迫他也喝了疯泉的水，国王和他们一样的疯了，大家又过上了无忧的生活。强迫屈服，腐烂自己，赢得皆大欢喜。君不闻屈子的受难？“举世浑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分明了自己的另类。屈子明被孤立，但态度决绝，“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宁赴湘流，葬身于江鱼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之温蠖乎？”屈子燃烧另类成悲剧，恰如东去湘水。
知道吗？丑小鸭，你的另类注定了你的多难。燃烧乎？腐烂乎？姑且跟着丑小鸭的足迹走走看看。
“这是因为我非常丑陋的缘故。”小鸭想。看到这里，觉得这是一只有自知之明的鸭子。就像屈子知道自己的清朗和清醒一样。有自知之明的鸭子必定心生谦卑，谨小慎微，所以他对大家恭恭敬敬地行礼。悲哀的是恭敬并不能为自己赢来理解和起码的尊重。甚至还被人意会为别有用心，“不过只要你不跟我们族里任何人结婚。”野鸭们说。为了种族遗传的纯正，为了家族的利益，这点要求不过分，非常之理解“野鸭们”的想法，你不理解鸭们的想法，你就难以明白现实世界的一些做法。
后来丑小鸭遇到了一个老太婆，她说：“我现在可以有鸭蛋了。我只希望他不是一只公鸭才好！”她倒是没有嫌弃鸭的样子丑，那是因为她年纪大了，不再看重外表了，而是想着本质的东西。就像一个老人看到年轻的人不是想着情人，而是想着他的孩子。她想的根本是物质上的东西。她显得有些得意，所以就掩饰不了自己的糊涂，还没有搞清楚眼前的这只丑小鸭性别，就奔向鸭蛋了。毋庸讳言，鸭蛋只能是母鸭的功劳。估计自己也意识到想法的一厢情愿，所以我们又看到了她接着的一句话，这话看出了她理智的回归。可是丑小鸭让她失望太平洋了。
当老太婆的雄猫得知丑小鸭不会生蛋也不会拱背、发声、迸火花的时候甩了句硬话，“那么，当聪明人在讲话的时候，你就没有发表意见的必要！”深刻感受到没有才能就会被认为愚蠢，就会没有地位。愚蠢是生命的衣衫褴褛。没有地位的人，即使你的发言正确也没有人理你，不理还好说，关键是连发言的权利也没有了。想到了人微言轻，斯然。丑小鸭又一次遭遇精神饥馑。
丑小鸭把想到水里去游泳的奇怪渴望讲给母鸡听的时候，母鸡回到：“你没有事情可干，所以你才有这些怪念头……”不由得想不做事的人容易借助于幻想，其实爱幻想的人不是不想做事，而是无法做别人让他做的事。听你母鸡的，那真是免为丑小鸭难
“你们不了解我。”小鸭说。知人者智，那就是说，不知人者不智。在丑小鸭温婉的批评里先自莞尔。人不知而不愠，丑小鸭不亦君子乎？古来圣贤皆寂寞，小鸭注定留其名。
母鸡说：“对于你现在所得到的照顾，你应该感谢上帝才是。”一枚钻石对于一只胃干瘪的鸡，意义在哪里？得到了自己并不想要的东西对自己来说简直是生命的累赘，你觉得要感恩，那是从你的需要出发得出的结论。她还没有完，接着絮叨：“我对你说的那些不好听的话，完全是为了帮助你啊。只有这样，你才知道谁是你的真正朋友。”真话不好听，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巧言令色，鲜仁矣。地球人都知道母鸡的真话是出于奚落的目的，但是一旦被粉墨成知己的箴言就把被批者推向了被动。生活中这样的伎俩是不鲜见的。
后来和冰冻结在一起的丑小鸭被一个种田的人抱回了家。小孩子都想跟他玩，不过小鸭以为他们想要伤害他。这不是小鸭的错。人反复地被排挤冷落，就会影响正常的心理判断，习惯构成性格的底色。就像一个孩子，如果他经常在讽刺中，就学会了害羞；在鼓励中，就学会了自信。
小鸭看到了美丽的天鹅，他心里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难过。“我要飞向他们，飞向这些高贵的鸟儿！可是他们会把我弄死的，因为我是这样丑，居然敢接近他们。不过这没有什么关系！这比被人们打死，被鸭子咬，被鸡群啄，被看管养鸭场的那个女佣人踢和在冬天受苦咬好得多！”太史公曰：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小鸭死法的选择重于泰山山麓的一磐石。不是吗？苏轼说：千金之子，不死于盗贼，何者？其身之可爱，而盗贼之不足以死也。丑小鸭的生命是独一无二的，是珍贵的。珍贵的生命死在自己所倾慕的对象手里是一种幸福，那样的死是为着对生命尊严的庄重捍卫。这样一说，到底也明白了以往困惑自己的虞姬和项羽都采用了亲自白刃封喉的对生命决裂方式的原因了。那是他们生命可贵，觉得死于敌手是对生命尊严的践踏啊！
只要你是一只天鹅蛋，就算是生在养鸭场里也没有什么关系。看到这样的句子，估计谁的脑袋里都会跳荡出那句经典：只要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只是你不能盲目乐观，发光需要仰仗时日，你不但要具有等待的坚韧，而且还要有直面一时惨淡人生的勇敢。
实现人生价值的丑小鸭不仅得到了物质上的奖赏而且获得了美好的赞誉。通俗点说就是名利双赢。想到泰戈尔的话：一个人被轻视和重视，取决于他的行动，取决于他自己。该不会有人嫉妒丑小鸭，这是一颗高贵的无悔追求的心灵应该得到的。
他感到太幸福了，但他一点也不骄傲，因为一颗好的心是永远不会骄傲的。一颗怎样的心才是好的？总会首先想到谦卑的心是不会骄傲的。《圣经》上也说，谦卑的人，你有福了。记得老子的话：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用现代的理解那就是：自命不凡的人不会光明磊落，自以为是的人不会光明正大，到处炫耀自己的人不会立下奇功，自高自大的人不会长久。丑小鸭非此类也。好一个“好”的心！
丑小鸭们心里不仅装着天鹅的翅膀，而且行动上展露了最深刻的向往！任何一只如此的丑小鸭敢不为天鹅乎！
【原文链接：http://blog.sina.com.cn/s/blog_6bafb4960102viz9.htm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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