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的藕
程予东
天终于放晴了，气温依然很低，水缸里都还结着薄薄的冰。但大哥还是决定到荷塘里去挖藕。
“这是第一年下的藕，前些日子已经挖走了一些，这里肯定还多着呢。”大哥穿着齐膝的胶鞋站在荷塘中央对我说。
“又摸到一条完藕，超市要四十元一条呢。”
“什么叫完藕啊？这么贵。”
“完藕包括藕节、藕芽、藕鞭，咱这里娶新娘用的，大概就是取完偶的谐音，图的是吉利。平时年轻人都到外打工去了，这不过年都赶着回来结婚呢，完藕啊供不应求！”
大哥小心翼翼地往前探着，一点一点拨开残败的荷梗，手臂慢慢地往下用力，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拍掉覆盖在藕身上的淤泥，这时一段嫩生生的带着藕节、藕芽、藕鞭的完藕斜着滑出了水面，我伸手将之托过，轻轻放在了塘边。
大哥再次把手探进了淤泥里。
“你别总在中间摸了，到东南角看看，那里地势稍微低一点。”我大声告诉大哥。
“我是在池塘中间下的藕，一年工夫能发到那里吗？”哥有些狐疑的样子。
“你看看吧，如果没有的话，赶紧上来，水太凉了。”
大哥半信半疑地朝荷塘的东南角移了一点距离，他用胳膊向下稍微探了探，“我的老天，一下就摸到了好几根啊！这回你侄儿结婚咱自家的藕就够用了，能省好多钱呢。”
就在大哥起身俯身间，长长短短，白白胖胖的藕已经摞满了荷塘边。这角落的藕咋这么多呢？大哥很好奇，后来我明白了，虽然藕是在池塘中间下的，但是它们的根茎是向外匍匐延展的，到了这个角，其实就等于到了边界，可是生命没有到头啊，然后它们就在这里疯狂地堆叠交错了。
生命没有尽头。虽然人为地给藕们设置了有限的生长空间，但它们的生命却一直在怒放；你给塘一个角，给藕一个成长的限制，它却并不听从你的安排，它不动声色地给你惊喜，给你满满当当的收获。
其实生活亦是如此，只要你热爱生命，依然可以在不自由中为自己赢得自由。没有比心更高的墙，没有比生命更强的力量。塘边，给我收获的是一节又一节交错的白生生的藕；生活的洪流中，给我们惊喜的是一个又一个灿烂的人生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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