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期我跟大家分享了《“痊愈”后的延迟危害－出乎意料的“新冠后综合征”》。这是一项包含47000名英国新冠肺炎患者“痊愈”出院后的大型研究，结果发现这些患者在出院以后140±50天内，有1/8的患者死亡，近1/3的患者重新住院治疗。与一般住院人群出院后比较，他们的死亡风险增加7倍多，重新住院的风险增加了3倍多。同时,肺损害、心脏损害、肝损害，以及慢性肾病、糖尿病等发病风险都显著增加，呼吸系统疾病新发风险甚至增加了27倍。
这种延迟危害的现象被称为“新冠病毒病后综合征”，英文叫Long Covid或Post Covid Syndrome（PCS）。今天我们继续上一期的话题，来看看中国的研究是怎么样的。
图1
这是今年1月16日刚刚发表在《柳叶刀》（Lancet）杂志上的一个来自中国的研究（图1），作者来自武汉市金银潭医院、中国医学科学院、中日友好医院等单位。该研究追踪了武汉市金银潭医院的新冠肺炎患者出院后6个月的状况，出院时间为2020年1月7日到5月29日，随访时间为6月16日到9月3日。主要追踪半年之内这些病人的状况，最后有1733名病人完成了问卷调查、体检、实验室检查和6分钟走路测试。516人重复做了肺部CT，94人重复做了抗体检查。
结果发现，患者出院后半年内，76%的人有持续的症状，即至少有一个症状没有消失或者重新出现了。这些症状包括：
63%的人有疲劳和虚弱感（fatigue or weakness)；
26%的人出现睡眠障碍（失眠）；
22%出现脱发；
11%有嗅觉异常；
9%出现心慌；
9%有关节疼痛；
8%有食欲降低；
7%有味觉异常；
6%有眩晕；
5%有腹泻或者恶心；
5%有胸痛。
另外还有少数人出现其他临床症状。
上面说的是症状表现，接着我们再看看他们的神经和精神系统有什么问题。结果发现：
有27%的人会感到疼痛或者很不舒服，类似于风湿病中的纤维肌痛综合征，感觉浑身痛、浑身不舒服；
23%的人出现了焦虑或者抑郁——焦虑就是对周围的事情过分的顾虑、担心、非常的怕死，抑郁是对周围的很多事情不感兴趣了，不想活了等极端状态。
此外，80%的人生活质量下降；
35%的人甚至出现了肾功能下降或肾功能障碍，主要是肾小球滤过率（GFR）和肌肝清除率下降。
肺功能和CT的表现是什么？多项肺功能指标（FEV、FVC、FEV/FVC、TLC、FRC、RV、DLCO）下降，下降比例达到3%~22%，也就是将近1/4的人有肺功能损害。肺部CT检查发现有52%的人出现了至少一处异常。
图2
我们再看图2，这张图代表这些异常和什么因素有关。比如说出现了肺部浸润性损害的人群里，女性的风险是增加的，过去抽烟和现在抽烟的风险增加，首次住院病情重的患者风险增加。无论是过去抽烟还是现在抽烟，肺部的浸润性损害都是增加的。但是如果你戒烟了，可以看到CT展示的肺损害的比例会降低，现在还抽烟的损害比例则是增加的，另外它还和病情的严重程度有关系。
图3
再看精神症状方面（图3），女性出现精神异常（焦虑和抑郁）的风险是显著增高的，增加了近两倍。治疗中间使用过糖皮质激素也增加了焦虑和抑郁的风险。疲劳和虚弱感跟第一次住院时的病情严重程度相关，病情最重的患者风险增加明显。
图4
图4是94名患者在住院急性期和出院6个月之后分别做了一次抗体检测，分别用蓝色和红色表示。我们知道新冠病毒的S蛋白和人体的ACE受体结合后进入细胞，所以针对S蛋白设计的疫苗可以预防或抵抗病毒感染。抵抗病毒的抗体上升代表抵抗力或者预防能力加强。如果抗体下降，对病毒的反应能力也就会降低。
s蛋白一共有三个亚单位，一边是N端，一边是S端，中间是主要结合域（RBD）。我们体内产生的抗体会抵抗S蛋白的这三部分。当被病毒感染以后，我们的机体会产生抵抗病毒的抗体，当这些抗体达到一定水平，就把病毒阻止了，最后病毒在我们身体里就没有办法生存下去了。
针对病毒N端的抗体中：
IgM较高，它是急性期出现的快速反应的抗体，而6个月以后，IgM只剩下1/4了。
黏膜是人体的第一道防线，IgA抗体可以保护黏膜抵抗病毒入侵，而它在随访时也消失了一半。
但IgG抗体一直存在，没有显著性降低。
对抗病毒RBD的抗体中：
IgA、IgM都显著降低了，也就是人体的第一道防线已经没用了。
同样，IgG也有所降低。
对抗病毒S端的抗体中：
IgA和IgM都是降低的，但是IgG仍然存在。
对抗病毒的特异中和抗体总体降低了1/3以上。
所以这个研究结果提示我们，病人治愈出院半年以后，IgM、IgA这些抗体都已经降到原来的1/5~1/3。IgG一直存在，但是也显著降低了1/3左右。
研究结论：
3/4（76%）的新冠病毒病出院病人，在半年内仍有至少一个持续的症状（后遗症）；
最常见的后遗症为疲劳、乏力、焦虑、抑郁、睡眠障碍、脱发、嗅觉及味觉障碍、关节痛；
高达22%的病人出院后肺功能降低；
52%的病人出院后CT发现异常，并与第一次住院的疾病严重程度呈正相关，激素及药物治疗没有帮助；
女性肺CT异常更常见，并且焦虑及抑郁发生率更高；
13%的新冠出院病人，新出现肾功能损害。
研究启示：
新冠病毒病不是简单的急性传染病，它会给人类造成长期的危害，而且比例极高；
急需对此病毒的致病机理及病理生理过程开展研究；
急需寻找有效治疗新冠后遗症（Post Covid Syndrome, PCS）的手段；
合理准备医疗资源，迎接世界超过一亿PCS；
非药物预防是重中之重，疫苗是预防的长久之计。
此外要说明的是，武汉新冠病毒病病人出院标准非常严格，需三次、两部位病毒核酸检测阴性，是严格意义的治愈。
新冠病毒病不是一个简单的传染病，我们要重视起来，特别是要准备好医疗资源去追踪和解决由此引发的长期后遗症问题。现在研究只提供了半年或者140天的数据，也许一两年之后，我们还会看到一些更令人吃惊的现象。所以，我们要集中科学力量，深入研究和揭示这个诡异的病毒，找出其致病机理，在此基础上才能去治疗它。除了现有的非药物预防和疫苗预防，我们更迫切的需要一些有效的治疗药物，把病毒控制住，特别是要对其长期的后遗症进行研究和治疗。
最后提醒大家要提高警惕，同时，也为我们自己的国家感到自豪，我国强有力的预防和控制疫情的手段，为全世界树立了一个榜样，同时也保护了中国人民。
参考文献：https://doi.org/10.1016/S0140-6736(20)3265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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