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日军偷袭珍珠港之前,日本外务省的密电曾被中国特工破译,情报也确实送到了美国总统罗斯福的手上。可惜罗斯福不相信中国人有此本事,未采取任何防御措施(传说是罗斯福设的苦肉计),以致美国海军遭受惨重损失。但是至今为止日军方面的资料都表明国民党军抗战期间对日本的情报几乎单向透明,因此对此说还有待对历史资料的考证与研究。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当年成功破译日军密电的功臣究竟是谁?这一直是个谜。经过近年国共两党秘密资料的陆续解秘,终于使这位鲜为人知的无名英雄浮出水面——他就是中国抗战史上的密码破译天才池步洲。 
  1908年,池步洲出生在福建省闽清县一个农家,排行第八,因家贫无力上学,童年时代池步洲是在放牛、割草中度过的。但他最喜欢的就是读书写字:没有书,到处去借,没有纸笔,就用树枝在地上划。  

  直到他十岁那年,二哥从保定军官学校毕业,全家迁到福州,家庭经济状况有了改善,池步洲才有机会上学。凭着过目不忘、能够举一反三、闻一知十的高智商,他数次跳级,仅用九年时间,就以优异成绩修完了别人要用十二年的从小学到高中的全部课程。为了培养这个天赋甚高的弟弟,哥嫂变卖田产,送他到日本东京大学深造。毕业后,池步洲在中国驻日大使馆武官署任职,并娶了出身望族的日本姑娘白滨英子为妻,婚后育有一儿二女,一家人其乐融融。
   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一心想回国参加抗战的池步洲历经周折,毅然携妻子及子女回国。为此,他的妻子白滨英子与自己的日本家人断绝了关系。 
                                   投身抗战 
   回国以后,池步洲通过同学的介绍,到“中国国民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统计科机密二股”(“中央调查统计局”的前身)去做破译日军密电码的工作。 
   池步洲在日本学的是电气工程,后来兼修经济学,对电码可说一无所知。但他听同学说:“如能译出日军的密电码,等于在前方增加了几十万大军。”就欣然表示:“只要是抗日救国,叫我干什么都行。” 
   当时池步洲是个十足的书呆子,在驻日大使馆工作好几年,居然不知道“中央组织部调查统计科”是个特务机关,只以为那是政府的一个直属机构。他之所以能够“入污泥而不染”,没有参加特务组织,是因为他的顶头上司李直峰很赏识他,觉得这样一个爱国青年,不应该让他蒙受污垢,就没叫他填表、宣誓。后来才知道,这个李直峰,原来是中国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者,曾任杨虎城将军的机要秘书,对中文密电码的破译颇有研究。西安事变中,曾译出蒋方的许多密电送往延安,受到周恩来的赏识,奉命打入中统局专门从事情报工作。 
   1937年10月,机密二股撤到湖南益阳,1938年3月又迁到长沙。由于路途劳顿,水土不服,加上营养不良,池步洲一家人相继病倒,两个小女儿发高烧被误诊,直到孩子的身上出现红点,才知道是出麻疹,但已无法挽救了。池步洲抗日壮志未酬,先痛失两个爱女。
                                  单枪匹马破密电
   1938年6月,池步洲奉命调到汉口“陆军密电研究组”,由蒋介石的内弟毛庆祥为组长,原在交通部电政司对密电素有研究的霍实子当主任,李直锋为副主任,全组共有四五十名工作人员。 
   日军的密电码,系统不同,电码各别,其中以陆军密电码为最难破译。池步洲收到的密电码,有英文字母的,有数字组成的,也有日文的,其中以英文的为最多。但不论哪种形式,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字符之间不留任何空档,一律紧密连接,不像英文电报每个单词一组,也不像中文电报每四个数字一组。有些英文密电,只从报头的TOKYO判知它是发自东京,内容则连一个字也看不懂。
   池步洲决定从这数量最多的英文密电码开始着手。首先,他发现在一长串英文字母中,有许多“双字母组合”经常出现,可以判定不是用两个字母表示一个汉字,就是表示一个日文字母。于是就按这个思路把一份份密电按“双字母组合”进行划分统计,发现使用频率最高的一共是十组。再假设这十组就是从一到十或从1到0的十个数目字,就不难继续找出其组合规律,从而达到逐个破译的目的。 
   根据这一发现,他把这十组数字代码使用频率最高的假设为“一”,把频率最低的假设为“九”,再根据“○”一般很少出现在数码开头这一特点,从这十组数字的组合中又找出一组基本上不出现在开头的,假定它为数字“○”。这样,初步破译了三个数目字:一、九、○。
   池步洲再进一步设想:日军密电中的数字,很可能是我军的部队番号、兵员数目、枪支弹药的数量等。于是又从军政部要来部队建制资料进行核对。经过反复摸索,终于从“师长”“师部”等联想字推知了“长”“部”等字和师长姓名的代码等等。再根据日语的汉字读音,顺藤摸瓜,又破译出一部分相关字,直至整篇电文的破译。就这样,池步洲在不到一个月的晚上业余时间里,就把日本外务省发到世界各地的几百封密电一一破译出来。这等于是日本外务省的密电码本子,拿到了池步洲的手上!这不能不说是破译密电史上的一宗奇迹。为此,军政部给池步洲颁发了一枚奖章。 
   由于日方的密电码种类繁多,繁简不一,以外交密电而言,第一是经常更改编码,需要探索其改码的规律;第二是发现除了已经破译者外,还有另一种密码,一时间无法破译。 
   池步洲经过苦心推敲,从已经破译的密电中发现,其特点是以两个英文字母代表一个汉字或一个假名字母,通常都以LA开头,习惯上即称之为“LA码”。没有破译的一种,经过研究比较,发现它用两个字母代替一个、两个、三个甚至四个汉字(例如行动、出击、师团长等等),而且用颠倒词序或每隔若干字插进几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字母等办法来“制造混乱”。掌握了其内在规律,这种“高级”的密电,终于也被破译了。
                          截译日军偷袭珍珠港密电 
    1940年8月1日,美国宣布对日禁运,并冻结日本在美的银行存款,这对已经陷于战争泥淖的日军是个重大打击。日本对此很是着急,于是作出了“不惜与英美开战也要进攻南越”的决策,以抢夺石油资源。在日本军国主义者的眼中,美国太平洋舰队是妨碍与威胁日军南下的最大敌人,必须抢先下手,才能打开南下扩张的通道。在这种形势下,日本外务省频繁给西南太平洋各国以及其他群岛上所有的领事馆发出密电,命令除留下最简单的LA密电码之外,其余各级密码本全部予以销毁;同时颁布了许多隐语,例如“西风紧”表示与美国关系紧张、“北方晴”表示与苏联关系缓和、“东南有雨”表示中国战场吃紧、“女儿回娘家”表示撤回侨民、“东风,雨”表示已与美国开战……等等,共有十几条之多,并明白规定这些隐语在必要的时候会在无线电广播中播出,要求各使馆注意随时收听。 
   从1941年5月起,日本外务省与其驻檀香山(今美国夏威夷州首府)总领事馆之间的密电突然增多,这引起了池步洲的注意。 
   这些情报,主要是珍珠港在泊舰只的舰名、数量、装备、停泊位置、进出港时间、官兵休假时间等情况。外务省还多次询问每周中哪一天停泊的舰只数量最多,檀香山总领事回电:“经多次调查观察,是星期日。”这也是后来日军选择12月8日(星期日)偷袭珍珠港的主要依据。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电文中还频繁报道夏威夷的天气:说是当地三十年来从来没有暴风雨,天气以晴为主。──当时世界各国还没有“天气预报”这一学科,因此军港的天气如何,也属于军事秘密范围。
珍珠港当时驻有美国战舰八艘、重巡洋舰十艘、轻巡洋舰十二艘、航空母舰三艘,连同其他舰艇共有一百多艘,陆军部队有一个师,空军部队有各种飞机约三百架。 
   1941年12月3日,池步洲截获了一份由日本外务省致驻日大使野村的特级密电,主要内容如下: 
  (一)立即烧毁各种密电码本,只留一种普通密码本。同时烧毁一切机密文件;
  (二)尽可能通知有关存款人将存款转移到中立国家银行;
  (三)帝国政府决定按照御前会议决议采取断然行动。 
   根据当时情况判断,这是“东风,雨”(即日美开战)的先兆,结合此前译出的檀香山军事情报,池步洲作了两点估计:一,时间可能在星期天,二,地点可能在珍珠港。他把译出的电文拿给组长霍实子看,并提出自己的判断,霍实子点头称是,当即提笔签署意见:“查八·一三前夕日本驻华大使川越曾向日本驻华各领事馆发出密电:‘经我驻沪陆、海、外三方乘出云旗舰到吴淞口开会,已作出决定,饬令在华各领事馆立即烧毁各种密电码电报本子。’说明日寇已决定对我国发动全面战争。现日本外务省又同样密电饬令日本驻美大使馆立即烧毁各种密电码本子,这就可以判明日本已即将对美发动战争了。” 
   霍实子拿着密电译文跑步送交毛庆祥,毛阅后立即亲送蒋介石,蒋也立即将密电内容通知美国驻重庆使节。至于罗斯福总统接到情报后为什么未采取任何防御措施,一说麻痹大意,一说忍痛牺牲,究竟为什么,只能说是“历史的偶然”了。 
                                   山本五十六的掘墓人 
   山本五十六,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日本海军大将,日本联合舰队的司令长官,偷袭珍珠港的策划者和指挥者。偷袭成功后,他扬言要乘胜向南洋进军,攻占英、法的南亚属地,控制马六甲海峡,打开欧、亚通路,与德、意两国会师,气焰十分嚣张。 
   当时美国海军虽然在珍珠港遭受巨大损失,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元气,在西南太平洋上主动向日本海军进攻,予以重创。 
   山本五十六为人刚愎自用,急功喜战,他拟定了一套新的作战方案,准备由他亲自指挥,在所罗门群岛与美军展开海空决战。为了鼓舞官兵士气,也为了实地考察,山本五十六决定乘专机出巡。 
   1943年4月18日清晨六点,山本五十六及其幕僚分乘两架专机,由六架战斗机护航,从拉包尔机场起飞,快要到达第一个目的地巴拉勒飞机场的时候,突然受到从瓜达尔堪尔机场起飞的十六架美国空军P-38战斗机的袭击。护航机立即开火,但无法冲出重围,两架专机失去保护,只好从一千五百米高空急遽下降,企图急降巴拉勒机场,但被美国空军紧紧咬住,穷追不舍,最终一架被击落在巴拉勒机场附近的原始森林中,另一架被击沉于附近洋面的深海底。 
   第二天,搜索队终于在原始森林中找到了堕机的残骸,山本五十六手握“月山”军刀,横倒在飞机残骸的旁边。 
    事后,日本方面对山本出巡的日程何以泄露百思不得其解,因为日本海军的密电码是在4月1日刚刚更换的,不可能那么快就被破译。日方只能根据种种迹象妄加推测,有的说是日本海军内部有潜伏特务;有的说是因为两艘美国潜水艇袭击马琴岛,缴去了密电码本;还有的说这一段时间,所罗门群岛上空被击落的日军飞机上携带的密电码本被破译了。后来日本拍的电影《军阀》,也据此演绎为美军破译了日军的密电码。 
   而真实的历史是,这份密电也是池步洲破译出来的。 
   说起来难以令人置信,重庆方面破译的,并不是海军专用的密电码,而是外务省专用的LA码。关于山本五十六出巡的日程,原来有两份电报,一份用海军密电拍发,通知到达地点的下属,一份用LA码拍发,通知日本本土。池步洲截获并破译的,是后一份密电。 
   这份密电由毛庆祥上报蒋介石,蒋立即通知驻渝美方。这一回,美国相信中国密电破译人员的水平了,当即部署空军拦击,终于将山本五十六在南太平洋上空击落。 
                                 为国家屡立奇功 
    池步洲和他的同事们在从事密电研究与破译的五六年中,破译日本密电何止千条,获得了大量重要情报。略举几项以见一斑。 
(一)1942年10月,池步洲破译了一份截获的日本密电,得知日本空军将于某月某日从缅甸的同古起飞,去轰炸印度的加尔各答,中方当即通知英印空军总部,英国空军遂在中途进行截击,予以全歼。 
(二)有一次,孙科将从重庆去外地公干,日方密令日机在中途拦击。此密电又被池步洲破译,立即通知孙科。此时,孙科正要登机,当即悄然返回。后来此机果然在中途被日机击落,机上人员无一幸免。 
(三)1939年,汪精卫逃离重庆到达越南河内,云南的龙云和川康军阀都曾派代表到河内去与日方谈判,有反蒋投日的企图。河内日方将谈判内容电告外务省,电文也被重庆军技室破译。
(四)1945年8月,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后,日本驻沪总领事馆用LA密码向日本大东亚省发了一封密电,大意是:国民政府主席陈公博、国防最高会议秘书长岑德广、经济部长陈君慧、中央军校教育长何炳贤、侍从室主任周陆庠等(均为汉奸),将从上海乘军用飞机在日本米子机场降落,请派人妥为照料,将以上人员秘藏于乡下。这份密电也被池步洲截获并破译出来。蒋介石据此通知东京盟军总部,命令日本投降政府照这份名单将以上人等引渡回国法办。 
                             “重返祖国,埋骨故土” 
   抗战结束,池步洲因反对内战,不愿继续为蒋介石效劳,于1946年秋带着妻儿回到家乡福建闽清乡下种田,侍奉老母。 
  1948年6月,池步洲带着妻儿老小来到上海,经同学介绍,在中央合作金库上海分库担任总库专员。上海解放前夕,他拒绝随蒋军撤退台湾,以“留用人员”身份在中国人民银行上海分行储蓄部任办事员。
1951年4月,在全国镇反运动中,池步洲因“抗拒反动党团分子登记”罪被捕入狱十二年。 
  直到1983年3月,池步洲在上海巧遇当年的顶头上司李直峰和霍实子。这两位八旬老人,一个证明当年池步洲虽身在中统,但确实没有参加过特务组织;一个证明当年他干的都是抗日事业,有利于国家民族。霍实子还特别指出他曾破译日军偷袭珍珠港的那份密电,因此不但无罪,而且有功。1983年4月12日,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为池步洲作了彻底平反。 
   晚年,池步洲陪伴妻子回到日本神户居住,但他始终保持着中国国籍。2003年2月4日,池步洲在神户辞世,享年96岁。根据老人生前“重返祖国,埋骨故土”的遗愿,他的骨灰被送回中国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