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驳信安县主墓志铭考释,一个42岁才出嫁的女子一定不会连生三子吗?

本文系原创,严禁用于一切商业用途

网上有一篇广为流传的名为信安县主墓志铭考释的文章,其绝大部分论证都是有问题的,但却在各大主流网站如豆丁、豆瓣等上面广泛传播,所谓理不辩不明,既然说是考释,那就该秉持学术研究的严谨态度全面深入地详加考释,因此笔者决定对该文的绝大部分错误论断进行一一反驳,若驳得有何不当之处,还请诸位有理有据地拍砖,我也可以因此而增长见识。为便于说明,这儿先把信安县主的墓志铭和相关解释及其少子元瓌的墓志铭摘录如下:

(以下墓志铭来源于三欧宗亲网)

大唐故信安县主元府君墓志铭并序 宣德郎行右卫录事参军欧阳植篹并书

县主[1]陇西狄道人。曾祖神尧皇帝,祖文武圣皇帝,吴王恪第四女,今上[2]之堂姑也。□□睿族,肇迹于殷时;凤翥龙兴,克昌于明代。远则垂芳万古,近则启圣千龄。国史为详,斯可略而称也。昔文帝升遐之后,高宗践位之初,吴王以英杰亲贤,□为权臣所疾,谗言罔极,非命而薨[3]。县主年未胜□,夙□凶悯,竹园无托,桂苑幽居,陪奉献陵,多历年所。既而承芳蕙圃,毓德椒宫,体质柔明,神情敏畅,巧艺穷于篡组,言行合于箴规。 

永昌元年(689)降归元氏,朝恩有典,宠命是加,封信安县主,食邑一千户。元公讳思忠,字献直,河南洛阳人也,后魏景穆帝之八代孙。曾祖义全,历官至巴州剌史。祖父,并州大都督录事参军。父仁虔,累迁拜持节毫州诸军事,叠州剌史。岷山万彻,巴水三回,祖德载扬,孙谋克嗣,莫不声高理华,誉重循良,总录蕃条[4],萧绩军事。公门承黻冕[5],德茂珪璋[6]。志节贞坚,风仪朗润。高材博识,好学多闻。式呈丹穴[7]之姿,请备黑衣[8]之数。观光调选,授集州司仓参军。岁满言归,拜虢州卢氏县令,寻迁滑州灵昌县令。滑台新邑,虢全名川。铜黑光临,弦歌善政。方之鲁密,代有其人。嗟乎!兴善无征,辅仁终爽,降年不永,寝疾逾旬。大足元年(701)四月十一日,卒于洛阳之惠和里私第,时年五十四。昔恭伯蚤死,其妻有守义之诗;而元氏先终,县主结靡他之志。易锦茵以苫席,代罗帱以素帷。感时序之不留,痛存亡之永诀。悲忧既积,风气便侵,卧疾闺门,十有馀载。克宣妇道,尤着母仪,训有遗孤,咸成秀彦。

开元三祀(715),犹子承恩,先封嗣吴王,其年加实封三百户。县主以皇家懿亲,位列诸姑,特奉纶言,令分侄封。义深优厚,泽及亲亲。故得汤沐增荣,室家丰润,积善馀庆,斯之谓欤。悲夫!月掩恒娥,星沉婺女[9]。长生之枕,徒有其名;延寿之杯,从兹不实。以开元四年(716)十月二十三日,沉痼所增,薨于河南之尚贤里弟,春秋六十九。即以五年(717)八月五日合葬于河南县金谷乡石城里之原,礼也。邙山后据,开塞前临。见河洛之交流,望嵩岳之峻极。诗所谓“百岁之后,归于其居,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者也。长子永康陵丞守一,次子河南府新安县尉瓘,少子邠王府掾瓌等,悲缠陟屺[10],痛结过庭[11]。闻一失而增哀,瞻九原而永慕。将恐佳城郁郁,滕公之室[12]或开;双表岩岩,戴侯之坟[13]无纪。遂勒他山之石,申其罔极之怀。命植为铭,敢揭休懿。其词曰:

玄源濬邈,睿派灵长。烝哉我祖,龙飞凤翔。一戎大定,六合殷昌。无思不□,□□□□,于穆天人,英才秀出。花萼亲懿,股肱匡弼。谁谓权臣,潜谋□□□□□□□□□□,诞兹贤淑,托质宫闱。夭桃美茂,秾李芳菲。服其奇服,衣□□□□□□□□□□□。言归伊何,诸侯之子。魏兴元族,鄣乎国史。门袭簪缨,□□□□□□□□□□□□。良人永逝,悲兮昔岁。淑媛长辞,哀哉此时。韦殊□□□□□□□□□□□□□□。近倚邙山,凌临宛洛。卜其宅兆,此焉攸□□□□□□□□□□□□□□□□□。(《全唐文补遗》第一集)

[1]县主:唐代亲王的女儿。

[2]今上:当今皇帝,即唐玄宗李隆基。

[3]非命而薨:永徽四年(653),李恪被赐死。

[4]蕃条:同“藩条”。汉代州刺史以六条考察州郡官吏,后因以指刺史之职。

[5]黻冕:古时祭服。

[6]珪璋:玉制的礼器。古代用于朝聘、祭祀。

[7]丹穴:传说中的山名。《山海经·南山经》:“丹穴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皇。”后以“丹穴”为凤凰的代称。

[8]黑衣:战国赵王宫宿卫常穿黑衣,故指宫廷侍卫。

[9]婺女:星宿名,即女宿。又名须女,务女。二十八宿之一,玄武七宿之第三宿,有星四颗。

[10]陟屺:《诗·魏风·陟岵》:“陟彼屺兮,瞻望母兮。”郑玄笺:“此又思母之戒,而登屺山而望也。”后因以“陟屺”为思念母亲之典。

[11]过庭:《论语》:“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后因以“过庭”指承受父训或径指父训。

[12]滕公之室:夏侯婴,汝阴文侯,又称滕公西汉开国功臣。驾至东都门,马鸣拘不肯前,以足刨地,使士卒掘马所刨地,得石椁,以烛照之,有铭曰:佳城郁郁,三千年见白日,吁嗟,滕公居此室。

[13]戴侯之坟:许广汉,汉宣帝刘询皇后父,卒谥戴侯,葬于杜陵(西汉皇帝陵园)南园旁。

【疏解】墓铭所志,是一位特殊人物,她父亲是吴王李恪,祖父是唐太宗李世民,曾祖是唐高祖李渊,本身又是唐玄宗李隆基的堂姑。她六岁时父亲赐死,四个兄弟流放岭南,自己则幽居桂苑,陪奉献陵(唐高祖陵寝),直到四十二岁才得以受封县主,其中有诸多的政治隐情。既要记录曲折悲惨的一生,又不能触犯当时的忌讳,以巧妙的笔法,留下了足以让人想像的空间。

(以下墓志铭来源于《唐代墓志汇编续集》)

唐故金紫光禄大夫颖王府司马上柱国元府君墓志铭

公讳瓌,字弘清,河南人也。昔三皇氏往轩后亘天百□□□,有魏开国公,即景穆皇帝之七代孙也。曾祖渊,皇并州录事参军;祖仁虔,皇朝议大夫、叠州刺史;父思忠,朝散大夫、滑州灵昌县令。皆自天生德,弈叶联华,轩冕贵於当朝,勋业藏於王府。公即灵昌府君之第三子也。弘量神假,清机天授。锺□庆之洪胤,包太和之粹灵。弱冠补左千牛备身(正六品下),转右卫兵曹参军(正八品下)、宁王府友(从五品下),赐绯鱼袋。又转尚衣奉御、尚乘奉御。九所履历,皆著政能,荣问□流,天鉴斯属。国家右贤左戚,一武一文,乃以公为右监门卫中郎将、左监门卫将军,赐紫金鱼袋,累至上柱国,拜卫尉少卿,除虢州刺史,改怀州刺史。政成虢略,去思之咏孔多;化合覃怀,来暮之歌逾建。加银青光禄大夫,除丰王府长史。属狂寇称乱,中原不安,銮辂省方,豺狼窃位。朝廷簪绂,多受胁从。公虽迹陷虏庭,而心注皇极,□□□侮□国步再秉。苏武遂生入汉廷,邓收乃复归晋室。除颖王府司马,加金紫光禄大夫。方冀首登三事,时亮庶工,天命匪□,中年长旱。以上元元年七月八日寝疾,终於上都。夫人新平县主,式瞻贵里,仪范通门。早弃青春,久随往运。有子前婺州东阳县令等,周旋礼训,佩服义方,追远竭於孝思,合期於幽坠。以大历四年二月十日卜宅兆於京兆府长安县龙首乡岐村南合葬焉,礼也。

铭曰:

孝以承家,忠以奉国,恭以行己,清以守职。总是四善,归于一德,其道可尊,其仪不忒。夙因地望,载整云翼,高位升腾,令问充塞。道存代谢,悲凉凄侧,刊石幽坟,永旌明德。

再把那篇名为信安县主墓志考释的文章全部贴过来:

首先从唐代墓志中的特定句式来看信安县主的墓志铭。

1、             略述志主世系的句式

曾祖(讳)某某,祖(讳)某某,父(讳)某某。

信安:曾祖神尧皇帝,祖文武圣皇帝,吴王恪第四女,今上之堂姑也。

2、略述志主祖先品行业绩的句式
……
,可略言也。如《王明墓志》:“斯并彰乎国史,焕之家谍,故可得而略也。”又如《张览墓志》:“并国史家谍详焉,故无俟而言也。”
信安:国史为祥,斯可略而称也。

3、详述志主品行业绩的句式
君……

信安:县主年未胜口,夙口凶悯,竹园无托,桂苑幽居,陪奉献陵,多历年所。

4、记叙志主寿年
某年某月某日终于某地某处,春秋……

信安:以开元四年十月二十三日,沉痼所增,薨于河南之尚贤里弟,春秋六十九。

5、记叙志主埋葬地点的句子

粤以某年某月某日葬于某地,礼也。

信安:即以五年八月五日合葬于河南县金谷乡石城里之原,礼也。

6、表达勒石志墓目的的句子

以“恐”“惧”等开头,表达勒石之目的。

信安:将恐佳城口口,腾公之室或开;又表岩岩,戴侯之坟无纪。

由这些墓志中的特定句式可以大致看出信安县主一生的经历,接下来再从唐朝的品级制度来看信安县主的丈夫与儿子。

根据《唐六典》记载:“娶县主,正七品上。县主子,从八品上叙。”即,娶县主的男子必须是正七品上的出身,而县主的儿子则从从八品上的官员开始做起。(错误论断一)

元思忠既身为北魏后裔,“后魏景穆帝之八代孙”,又身为信安县主之夫,54岁逝世时却只是个正七品上的灵昌县令。换言之,与信安县主结缡十余载,元思忠仍在刚刚具备娶县主的品级上原地踏步。(错误论断二)

元思忠长子元守一,官职为从八品下的永康陵丞;次子元瓘,从九品上的新安县尉。直到信安过世,元思忠长子与次子的官衔仍未达到县主子从八品上的等级,由此可知元思忠的这两个儿子均非信安所出,是故不能以县主子的出身入仕。(错误论断三)而在古人早婚的制度下,已然42岁、出身尚可的元思忠业显然并非初婚,信安不过以续弦的身份嫁进元氏。

元思忠少子元瓌,官职为邠王府掾,邠王即章怀太子李贤之次子李守礼,唐玄宗的堂兄弟,隶属于宗室中旁支的旁支。(错误论断四)而王府掾作为正六品上的中下级官员,明显不在极权中枢。若元瓌为信安所生,那么信安离世的时候至多27岁,元瓌从“县主子从八品上”的出身开始起步,到27岁也仍只是个旁支亲王的府僚,比起伷先不过是身为大臣裴炎的弟子,年仅17就已是从六品上的中枢官员,这个邠王府掾对于县主子的出身来说,显然是过于寒酸了。(错误论断五)

若元瓌较为年幼,远不及27岁的年纪,或许在信安去世时官职仍不够高也情有可原。然而王府掾“统判七曹参军事”,可见此职位并不是年少之人可以担任的,除非邠王府的府僚徒有摆设之职。(错误论断六)

由此可知,元思忠少子元瓌极有可能为妾侍所生,不过挂在信安名下。如此一来元瓌虽然官衔在三子中最高,却仍配不上相应的县主子出身的情况,也就很好理解了。(错误论断七)

最后再看信安县主之一生。

信安的墓志铭上曾反复强调信安乃“今上之堂姑也”,“以皇家懿亲,位列诸姑”,然而信安逝世后,只能看到元思忠的三子为嫡母按礼守丧,却丝毫不见唐玄宗对这位“堂姑”有任何的表示,就连最寻常的布帛、米粟的赏赐亦全然不见,这是为何?(错误论断八)

同时根据信安墓志铭的记载,信安自5岁起便“桂苑幽居,陪奉献陵,多历年所”,一守陵就是整整37年。直到永昌元年,已经42岁“高龄”的信安,这才得到武后姗姗来迟的“恩典”允许嫁人,此时距离武后掌权已过了整整5年的时间,墓志上却仍声称“朝恩有典,宠命是加,封信安县主”,这又是为何?

通观信安县主的墓志铭,可以断定这是一位失势的李唐宗室成员。父亲的政治斗争失败直接导致了信安大半生的凄凉幽禁,而直到42岁才嫁作继室、丈夫所生三子均无自己所出更是人生之大不幸。(错误论断九)而且可以明显看出的是,信安的后半生都在渴望向武后、唐玄宗这些权利中心竭力靠拢,然而就其身后的葬礼规模及其三子的官职而言,信安无疑是失败了。(错误论断十)

错误论断一:娶县主的男子必须是正七品上的出身,而县主的儿子则从从八品上的官员开始做起。

正确论断:县主夫、子起步的散官官阶分别为正七品上、从八品上,而不是说从该品级的职事官做起。

理由:先来看看《唐六典》中关于唐朝叙阶之法的相关记载:凡叙阶之法,有以封爵,有以亲戚,有以勋庸,有以资荫,有以秀孝,有以劳考,有除免而复叙者。而以亲戚就是指的皇亲国戚,在这其中关于县主夫、子的规定是娶县主,正七品上。县主子,从八品上叙。何为叙阶?就是按资历或功绩提升官吏的品级,叙的是官阶,而不是拥有具体行政权力的职事官的官职,要想做职事官,那必须要经过劳考合格后才能做。唐宋以前都是先授阶即散阶,而后根据阶来授职事官,职事官的官职可以比阶的品位高,也可以比阶的品位低,所以县主子凭母荫会得到一个从八品上的官阶,却不一定会有从八品上的职事官做,在劳考合格被授官时也有可能被授予低于从八品上的官职,当然也有可能被授予高于从八品上的官职,根据唐朝官员的薪资发放标准,当职事官的品级低于散官官阶时就按散官的待遇来发放工资。同理县主的丈夫也是如此。关于这一点,《唐会要》有段记载很能说明问题:

贞元十四年(798年),故怀泽县主婿检校右赞善大夫窦克构状言:“臣顷以国亲,超受宠禄,及县主薨逝,臣官遂停。臣陪位出身未授检校官日,自有本官。伏乞宣付所司,许取前衔婺州司户参军,随例调选。”诏许赴集,仍委所司比类前任正员官,依资注拟。自今以後,郡、县主婿,除丁忧外,有曾任正员官,停检校官俸料後者,准此处分。其馀先是兼试同正员等,不在选序者,停检校官俸料後,任便赴集有司。据检校官量降三资与正员官,元无官者,与解褐正员官。

看看窦郎丧妻后的悲催遭遇,差点儿就人财两空了,从正五品上的检校右赞善大夫直降到从七品下的婺州司户参军(据《元和郡县图志》记载,婺州为上州,上州司户为从七品下),这还是他大胆进言争取来的呢,否则就连从七品下的官也没得做了,县主一死朝廷就要停了他这个凭县主之夫的身份才能白领空饷的官职。从玄宗朝开始检校官就逐渐变成白领空饷的散官了,根本不具体管事,看似皇恩浩荡,实则就是为了消除娶公主、郡主或县主为妻的男子尤其是驸马乱政的危险。

错误论断二:元思忠既身为北魏后裔,“后魏景穆帝之八代孙”,又身为信安县主之夫,54岁逝世时却只是个正七品上的灵昌县令。换言之,与信安县主结缡十余载,元思忠仍在刚刚具备娶县主的品级上原地踏步。

正确论断:54岁辞世时是从六品上的灵昌县令。

理由:灵昌县为上县,上县县令为从六品上。

唐朝将全国一千余县划分为赤、次赤、畿、次畿、望、紧、上、中、中下、下十个等级。据《唐会要》记载:《武德令》,户五千已上为上县,二千户已上为中县,一千户已上为中下县。至开元十八年(730年)三月七日,以六千户已上为上县,三千户已上为中县,不满三千户为中下县,其赤、畿、望、紧等县,不限户数,并为上县。去京五百里内,并缘边州县,户五千已上亦为上县,二千已上为中县,一千已上为中下县。

县令的品级也因所管之县的等级不同而有很大的差别(从《唐六典》等中整理而来):

1.京县(万年、长安、河南、洛阳、太原、晋阳、奉先、会昌县):县令(正五品上)、县尉(从八品下)

2.畿县(京兆、河南、太原府诸县):县令(正六品上)、县尉(正九品下)。

3.上县:县令(从六品上)、县尉(从九品上)。

4.中县:县令(正七品上)、县尉(从九品下)。

5.中下县:县令(从七品上)、县尉(从九品下)。

6.下县:县令(从七品下)、县尉(从九品下)。

据《元和郡县图志》记载,灵昌县为上县,笔者未在《唐会要》等其他唐代史料中找到关于滑州灵昌县升为上县的任何记录,所以可以认为灵昌县一直都为上县。

这里顺便说一下元思忠一生的为官情况,关于这点,信安县主的墓志铭中记载:式呈丹穴之姿,请备黑衣之数。观光调选,授集州司仓参军。岁满言归,拜虢州卢氏县令,寻迁滑州灵昌县令。滑台新邑,虢全名川。铜黑光临,弦歌善政。再根据元思忠之三子元瓌的墓志铭记载,元思忠还曾被授予从五品下的朝散大夫这一文散官官职,所以元思忠相对完整的任官情况是:

文散官:从五品下的朝散大夫

职事官:从从八品下的集州司仓参军到正七品上的虢州卢氏县令再到从六品上的滑州灵昌县令

先说集州司仓参军

唐朝将其二百余州划分为府、辅、雄、望、紧、上、中、下八个等级。武德令:三万户已上为上州。永徽令:二万户已上为上州。至显庆元年九月十二日敕:户满三万已上为上州。二万已上为中州。先已定为上州中州者。仍旧。

据《旧唐书》记载:集州下。隋汉川郡之难江县。武德元年,置集州,仍割巴州之符阳、长池、白石三县来属。又置平桑县,凡领五县。八年,以符阳、白石属壁州。贞观元年,废平桑县。二年,又置。六年,又省平桑、长池二县。八年,又割壁州之符阳来属。十七年,又割废静州之地平来属。天宝元年,改为符阳郡。乾元元年,复为集州。旧领县一,户一千一百二十六,口四千一十七。天宝领县三,户四千三百五十三,口二万五千七百二十六。在京师西南一千四百二十五里,至东都二千六百里。所以集州在元思忠为官时就是下州,下州司仓参军为从八品下,另外集州还是李唐皇室流放皇族成员之地,太宗之女东阳公主就曾被流放至此,元思忠去这么个地方做个小官,不知其内心会作何感想。

接下来说虢州卢氏县令

《元和郡县图志》记载,卢氏县为上县,但它并非从一开始就是上县,而是在唐肃宗时才被升为上县的。理由如下:据《旧唐书》记载:乾元元年(758年),复为虢州,以弘农为紧县,卢氏、硃阳、玉城为望县。而据《唐会要》记载:新升上县。虢州卢氏。朱阳。玉城县。干元三年(760年)四月十四日升。笔者未查到卢氏县由中下县升为中县的记录,所以在元思忠任职期间的虢州卢氏县很可能仅仅只是一个中县,而中县县令的品级是正七品上。

元思忠用了短短四年时间(唐朝六品以下的中低级官员一般四年一大考)从从八品下的官员一跃成为正七品上的县令,越过了从八品上、正八品下、正八品上、从七品下、从七品上、正七品下共6级,可以说是越级提拔,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因为元思忠在任集州司仓参军时的政绩特别突出,要么就是因为娶信安县主而夫凭妻贵,单从墓志铭的记载来看似乎是政绩突出的因素多一点,而元思忠从正七品上的县令很快就升为了从六品上的县令,换言之元思忠从一个从八品下的官员升为从六品上的官员用了短短五年不到的时间,这升迁速度也还可以了。

最后再来说说朝散大夫,朝散大夫为五品最低阶,唐代规定五品以上为通贵,因此加朝散大夫即意味着开始进入高官阶层,诗人白居易也曾做过朝散大夫。这朝散大夫似乎是县令的标配,从好多唐代县令的墓志中可以验证这一点:

1唐故朝散大夫行衢州盈川县令(从七品上)韦公墓志铭并序

2大周故朝散大夫行政州大昌县令(从七品下)上柱国张君墓志铭

3唐故朝散大夫郑州原武县(从六品上)令邓公墓志铭并序

4大唐故朝散大夫金州西城县令(从六品上)息梁君墓志

5大周故朝散大夫行洛州陆浑县令(正六品上)韦府君墓志铭

所以元思忠很可能在被授予虢州卢氏县令一职时就被追加了朝散大夫这一从五品下的文散官,干着七品的活,领着五品的俸禄。

另外朝散大夫很可能还是郡、县主之夫的超配,因为朝散大夫和驸马都尉是同一官级:

据《唐故光禄卿崔公墓志铭并序》记载:公年甫弱冠,尚永和县主,特拜朝散大夫,授太子通事舍人(正七品下)。

据《唐故银青光禄大夫国子祭酒上柱国魏郡开国公驸马都尉裴公墓志铭并序》记载:长安中,属天步方梗,□□如旒,中宗孝和皇帝虽躬在储闱,而志忧宗佑,亲贤之寄,可谓尤难,□□当时,公实光□,乃尚义安郡主(中宗之女,时为郡主),特加朝散大夫,迁太子典设郎(从六品下),左监门卫中郎将(正四品下)。

再来根据墓志铭及神道碑铭等记载横向看看唐代前中期一些县主之夫的最高品级的官职(因为每个人的寿命长短、执政能力以及自身家族和皇帝的关系都不同,所以这只能作为一个辅助参考资料,而不能作为论据):

1李世民堂姑平昌县主 夫:于君 职事官:濮州濮阳县令(从六品上)勋官:骑都尉(从五品上)散官:未知

2 高祖李渊之子韩王李元嘉之女南海县主夫:长孙府君(府君是唐代墓志铭中对已故男性长辈的尊称,有时也称君)职事官:福昌县令(正六品上) 散官:未知

3 太宗李世民之子纪王李慎之女东光县主夫:闻喜县开国公裴仲将 职事官:贝州刺史(从三品) 散官:银青光禄大夫(从三品)

4 高宗李治之子许王李素节之女襄城县主夫:河东柳彦 职事官:殿中尚舍直长(正七品下)文散官:通议大夫(正四品下)

5 太宗李世民之子越王李贞之女余姚县主夫:慕容嘉宾 职事官:太子家令(从四品上)文散官:正议大夫(正四品上)

6 高祖李渊之子滕王李元婴之女金乡县主夫:于府君 职事官:蜀州司法参军(从七品下)文散官:未知

7太宗李世民之子蜀王李愔之女宝安县主夫:崔思古 职事官:太仆寺主簿(正七品上)文散官:朝议郎(正六品上)

单纯从职事官和已知散官的品级来看,元思忠混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最后说说元思忠的入仕方式,墓志铭中记载得有些模糊,像是通过门荫(其父为正四品下的刺史),又像是通过科举,可能是用门荫未成转而走科举之路或门荫+科举并行之路。请备黑衣之数是请求充当宫廷侍卫的意思,但如果成功地充当了三卫,那就应当有具体的官职,这是唐代前中期凭门荫入仕时仅次于千牛备身的一个了不起的起步,一般都会被记录下来,可墓志铭中却没说,而观光调选这四字似是指元思忠是以考取进士为做官之始的。

观光二字来源于《周易》观卦《象》曰:六四,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骆宾王,字观光就是取自于此,另外唐朝诗人杜甫的作品《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中有“甫昔少年日,早充观国宾。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四句,其中观国宾是指开元二十三年(735年)二十四岁的杜甫以乡贡(由州县选出)的资格在洛阳参加进士考试的事。

《记考》卷二五引《册府元龟》、《五代会要》云:开平四年(910年)十二月,兵部尚书、知贡举姚洎(音jì计)奏曰:“曩时进士,不下千人,岭徼(音jiāo交)海隅,偃风响化。近岁观光之士,人数不多……”可见,参加这几年进士考试的人数都跟开平二年差不多。所谓“曩时”,是指唐朝;而这里的“进士”显然是指进士科参试者。

错误论断三、四、五、六、七、(均关于元思忠之子,所以同列出来):元思忠长子元守一,官职为从八品下的永康陵丞;次子元瓘,从九品上的新安县尉。直到信安过世,元思忠长子与次子的官衔仍未达到县主子从八品上的等级,由此可知元思忠的这两个儿子均非信安所出,是故不能以县主子的出身入仕。元思忠少子元瓌,官职为邠王府掾,邠王即章怀太子李贤之次子李守礼,唐玄宗的堂兄弟,隶属于宗室中旁支的旁支。而王府掾作为正六品上的中下级官员,明显不在极权中枢。若元瓌为信安所生,那么信安离世的时候至多27岁,元瓌从“县主子从八品上”的出身开始起步,到27岁也仍只是个旁支亲王的府僚,比起伷先不过是身为大臣裴炎的弟子,年仅17就已是从六品上的中枢官员,这个邠王府掾对于县主子的出身来说,显然是过于寒酸了。若元瓌较为年幼,远不及27岁的年纪,或许在信安去世时官职仍不够高也情有可原。然而王府掾“统判七曹参军事”,可见此职位并不是年少之人可以担任的,除非邠王府的府僚徒有摆设之职。由此可知,元思忠少子元瓌极有可能为妾侍所生,不过挂在信安名下。如此一来元瓌虽然官衔在三子中最高,却仍配不上相应的县主子出身的情况,也就很好理解了。丈夫所生三子均无自己所出,更是人生之大不幸。

正确论断:三子都为信安县主所生,其中次子元瓘所任的新安县尉为正九品下,因为新安县属河南府(开元元年改洛州为河南府),是畿县。少子元瓌升迁最快,且比大部分官员的升迁速度都要快。

理由:在谈这之前得先说明一件事,因为在元思忠三子中只有元瓌的墓志铭已被发现,但却未记载他去世时的年纪,而元守一及其子孙的墓志铭尚未被发现,元瓘本人的墓志铭虽未被发现,但他子孙的墓志铭已被发现了,所以现在根本不知道这三人的年纪,这还有待于考古的进一步发掘研究。

接下来首先说说元瓌担任的第一个官职:弱冠即补左千牛备身(正六品下),而千牛备身是凭门荫选出来的。

据《旧唐书》记载:

正第六品下阶

千牛备身左右、卫官已上、王公已下高品子孙起家为之。

凡千牛备身左右及太子千牛备身,皆取三品已上职事官子孙,四品清官子,仪容端正,武艺可称者充。五考,本司随文武简试听选。四品,谓诸司侍郎、左右庶子也。

凡千牛备身左右,执弓箭以宿卫,主仗守戎服器物。凡受朝之日,则领备身左右升殿,而侍列于御坐之左右。凡亲射于射宫,则将军率其属以从。凡千牛备身之考课、赐会及禄秩之升降,同京职事官之制。中郎将升殿侍奉。凡侍奉,禁横过座前者,禁对语及倾身与阶下人语者,禁摇头举手以相招召者。若有口敕,通事舍人承受传声阶下而不闻者,中郎将宣之。

据《唐六典》记载:左右千牛卫 千牛备身十二人

由此可知:千牛备身为高资荫,能带刀出入宫禁,名额十分有限(左右加起来也就24人),虽非正式官员,但“考课、赐会与禄秩之升降,同京职事官”,通常只须五考就可与本司的文武官一同参加吏、兵二部的铨选,武选及第者即授以武职,升迁不但较它途为快,进入上层统治集团担任高级武官的机遇也较多,为“贵胄起家之良选”,所以是一件值得炫耀的牛叉事情。

元瓌祖父的官职为正四品下的叠州刺史(叠州为下州),所以元瓌根本不可能以祖父荫来参加千牛备身之选,而他却能在弱冠之年就被选为左千牛备身,除了要长得好看武艺还行外,还要有强有力的后台做支撑,而这个后台不是别人,正是其生母信安县主。关于这一点,我们可以从隋朝到唐朝已知的做过千牛备身的人身上得到验证(以下材料均来自于《旧唐书》):

1李渊为千牛备身:隋受禅,补千牛备身。文帝独孤皇后,即高祖从母(李渊的亲阿姨)也,由是特见亲爱,累转谯、陇、岐三州刺史。

2李道宗为千牛备身:江夏王道宗,道玄从父弟也。父韶,追封东平王,赠户部尚书。道宗,武德元年封略阳郡公,起家左千牛备身。

3李道宗之婿即县主之夫为千牛备身:子待价,初为左千牛备身。永徽中,江夏王道宗得罪,待价即道宗之婿也,缘坐左迁卢龙府果毅。

4公主子为千牛备身:抗,字道生,太穆皇后之从兄也,隋洛州总管、陈国公荣之子也。母,隋文帝万安公主。抗在隋以帝甥甚见崇宠。少入太学,略涉书史,释褐千牛备身、仪同三司。

5李义府之子为千牛备身:义府次子率府长史洽、千牛备身洋、子婿少府主簿柳元贞等,皆凭恃受赃,并除名长流延州。

6益子顗为千牛备身:少以门廕补千牛备身,自鄠县尉(正九品下)判入等,……

以上六人中倒有四人为皇亲国戚,其中关于公主子的记载对于研究信安县主与中宗、睿宗、玄宗这三个皇帝的亲近关系最有参考价值:母,隋文帝万安公主。抗在隋以帝甥(隋文帝之亲外甥)甚见崇宠。少入太学,略涉书史,释褐千牛备身、仪同三司。也就是说舅舅特别喜欢这个外甥,所以让他来做自己的带刀侍卫。

综上所述可以推断出千牛备身一部分来自于跟皇室无姻亲关系的高官之后,一部分则来自于很受皇帝待见的皇亲国戚。

这一点还可以从唐人的墓志铭中得到验证:

《唐故通直郎前京兆府好县尉博陵崔府君墓志铭并序》记载:公讳葛,字楚长,……曾祖焘,皇礼部尚书;祖余庆,皇兵部尚书,列考遵义,贝州刺史。公兵部尚书之孙,贝州刺史第四子也。幼而冲邈,雅亮孤峻,有潘岳之才貌,负孔融之敏捷。以门地清高,簪裾茂族,大历中,补左千牛备身(凭父荫,祖父为正三品的兵部尚书,父为从三品的贝州刺史)。丹墀翊卫,宛有老成之风;紫禁沉机,言无温树之对。秩满调选,解褐华州郑县主簿(正九品下)。

《唐故大同军使云麾将军左武卫大将军宁朔县开国伯慕容公墓志铭并序》记载:公即□比公主曾孙,姑臧县主次子,……,少以强荫(凭母荫,曾祖母为公主,母为县主)补千牛备身,授尚舍直长(正七品下)。

另据《唐会要》记载:贞元十五年(799年)七月敕:“驸马郡、县主,如实无子,准式养男,并不得用母荫。”,不知这里为何把驸马和郡、县主相提并论,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该诏命传达出的信息:在799年之前公主、郡主和县主就算无子也不能收养儿子(当然事无绝对,也有可能存在例外情况),现在虽然允许她们收养,但不允许她们的养子用母荫入仕,按道理在法律上她们的养子绝对是她们的儿子,但在血缘关系上却不是她们的儿子,用母荫必须建立在血缘关系上,同理她们的庶子应该也不能用母荫,因为她们的庶子和李唐皇室也没有半毛钱的血缘关系,凭什么享受她们的嫡亲子才有的待遇呢?而庶子之所以能用父荫,是因为他们是其父亲生的(德宗贞元年间还开始规定庶子不得参加千牛备身之选)。笔者没有查到普通官员的养子能否用父荫(专权太监和藩镇长官的养子除外),欢迎了解这方面的诸位进行补充,笔者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李唐皇室有很多被过继的宗室子弟是可以袭爵的,比如信安县主的亲侄子李祎(李琨之子)就曾被过继给无后的太宗之子江王而被封为嗣江王,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

接下来说说元瓌的妻室,元瓌的老婆是宗室女新平县主,就如帝甥尚主即公主的儿子会再娶公主一样,好多县主的儿子也会再娶县主,随便举几个例子:

1崔思古   母:隆山县主 妻:蜀王李愔之女宝安县主

2慕容宣超 母:金城县主 妻:姑臧县主

3丘玄素   母:寿王李瑁第二十二女阳城县主 妻:宋王之女华亭县主

最后说说唐代墓志铭的记述习惯,夫妻合并的墓志铭中通常只记述夫妻二人共同生育的嫡子或嫡孙(在嫡子已死的情况下)之名,而庶子基本不提名。这个可以在很多唐人的墓志铭中得到验证,这边就不一一举例了。

综上所述,元瓌为信安县主亲生子的可能性是99.999%,再退一万步说,如果元瓌是信安县主的庶子,那他凭什么享受一个嫡亲子才有的待遇?若凭庶子的身份能得到这么多好处,那墓志铭上一定会大书特书一番,但事实是完全没有。

推断出元瓌为亲子后,再来看看长子元守一和次子元瓘,那就剩三种可能了:一、亲子,二、继子,三、庶子,根据墓志铭尊嫡卑庶的记述习惯可以排除第三种可能性,那就剩第一和第二种可能了,而亲子的可能性要远高于继子,理由有三点:

1若为继子,墓志铭一定会大书特书一番后妈对继子有多好,尽管真实情况可能完全相反或根本没那么夸张,女人的墓志铭上通常都会对她分别为女儿,为妻子,为母亲时的美德进行极力赞扬,信安县主丧父后的日夜哭泣,丧夫后的卧病在床,抚育遗孤时的尽心尽责都在墓志铭中提及了,如果结婚时公婆还在世,必定还要赞扬一番她对公婆如何孝顺,如何会兴家,如果结婚时为继室而有前室子,那还要赞扬一番她对丈夫前妻所生的孩子多么视如己出。

2从生理学角度讲,42岁结婚连生三子完全有可能,武则天之母结婚时都四十来岁了,还连生了3个女儿呢,生二女儿武则天时已经46岁了。

3根据墓志铭继室与前室子的记述习惯,一般继子就算被列名也会写明是继子。

既然已经推断出三子都为信安县主所生,那就来看看她的第三子元瓌是何时补千牛备身的,这对于了解信安县主和中宗、睿宗、玄宗这三个皇帝之间的亲近程度很有帮助。

这里先要弄清楚弱冠在唐代是从几岁算起的,唐代是算虚岁还是实岁的,实际上男子18-29岁之间都可以算弱冠,而结合太宗长子李承乾为太子时按照“天子十二而冠”举行冠礼的时间进行推算,唐代算年龄都按虚岁算,这点在好多唐人的墓志铭中都能得到验证。

《礼记·曲礼上》记载,“二十曰弱冠”,但《唐九成宫醴泉铭》指太宗李世民是在弱冠之年经营四方即辅助唐高祖李渊夺取天下的,李世民起兵时年仅18岁。

《四库全书·帝范》中关于唐太宗的内容有朕以弱冠之年,[《曲礼》曰:二十曰弱冠.孔氏曰:二十成人,虽加冠,体犹未壮,故曰弱,至二十九通名弱冠.盖太宗十八岁兴义兵,二十四定天下,故称弱冠之年.冠,去声]怀慷慨之志。(来源于李氏网)

《旧唐书》宋璟弱冠举进士,通过宋璟的生卒年和考取进士的时间可推断出宋璟考中进士时为18岁。《旧唐书》还有群年未冠举进士的记载。

宝应县主的墓志铭中县主为儿子求官时说“今已逾冠,无路仕进。

《唐故光禄卿崔公墓志铭并序》记载:公年甫弱冠,尚永和县主,特拜朝散大夫,授太子通事舍人(正七品下)。

综合以上资料可以看出,在唐代弱冠的起始年龄就是18岁。

按信安县主一年生一个的速度算,元瓌最早生于692年,而按唐人虚岁的算法,再过17年即709年就到弱冠之年(18岁)了,709年即唐中宗景龙三年,而707年即唐中宗景龙元年,信安县主的大哥成王李千里随太子李重俊一起发动诛杀武三思等人的景龙政变而兵败被杀,元瓌若还能在这种状况下被补为深受皇帝亲信的千牛备身,这简直很不可思议,信安县主在向唐中宗这个皇权中心靠拢时究竟凭什么如此取信于中宗?各中因由颇值得思量。

信安县主死于716年即唐玄宗开元四年,此时元瓌已经是正六品上的邠王府掾,假设他刚服完5年的千牛备身的役后就被授予此职,那他最快也要在711年开始担任千牛备身,711年即唐睿宗景云二年,而此前一年即710年中宗死于非命,韦后及安乐公主被杀,睿宗上台,信安县主的大哥成王李千里被平反。

结合信安县主的年纪和从千牛备身之职上退下来后的为官惯例来看,笔者觉得元瓌在中宗朝被补为千牛备身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不管是在中宗朝还是在睿宗朝,都足见信安县主和她这两个堂弟皇帝处得都还不错。

再来说说卸任千牛备身后的为官情况,大部分人都是从六品到九品之间的职事官做起,而其中又以八九品的官居多,前面提到的少以门廕补千牛备身的益子顗自鄠县尉(正九品下)判入等。少以强荫补千牛备身的慕容公子被授尚舍直长(正七品下)。大历中补左千牛备身的崔公子秩满调选,解褐华州郑县主簿(正九品下)。好多考取进士的人担任的第一个职事官也就是八九品的县尉和州参军之类的官,元瓌未经四考就被升为正六品上的邠王府掾,这升迁速度已经相当快了,此时元瓌也就25岁左右。

至于错误论断中提到的裴伷先,据《新唐书》记载,他是唐代宰相裴炎的侄子,未及弱冠即不满18岁就任从六品上的太仆寺丞了,而据《资治通鉴》记载:裴炎弟子太仆寺丞伷先,年十七,上封事请见言事(见武则天,此时为光宅元年,即684年,裴炎已被武则天诛杀),结果因出言不逊而被武则天打了个半死,差点就歇菜了,不过后半辈子时来运转,官做得很大,也是个传奇人物。可这跟信安县主之子元瓌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说裴伷先不到18岁做了从六品上的官就显得元瓌寒酸了?那照这逻辑,好多有宗室背景的唐代大官在裴伷先这个年纪混得都不如裴伷先,那是不是都太寒酸了?一个是宰相的侄子,一个是县主子,有可比性吗?如果都是同时代的县主子,那还具有一些参考价值。再者裴伷先从六品上是中枢官员,元瓌正六品上倒不算在极权中枢了?难道官做得越大离极权中枢就越远了吗?这明显就说不通。

至于错误论断中提到的王府掾“统判七曹参军事”,可见此职位并不是年少之人可以担任的,除非邠王府的府僚徒有摆设之职。那照这逻辑,九寺丞就是年少之人可以担任的了?为什么就不是摆设了呢?裴伷先起家为九丞在唐代前中期十分罕见,用来举例合适吗?

至于错误论断中提到的邠王即章怀太子李贤之次子李守礼,唐玄宗的堂兄弟,隶属于宗室中旁支的旁支。李守礼可是很受他亲叔叔唐中宗、唐睿宗以及堂弟唐玄宗待见的,顶多算宗室旁支,绝对算不上旁支的旁支。而且李守礼受到了远远超出一个太子之子应有的恩遇。这儿可以将他与同时代的太子李重俊之子李宗晖做个对比。两人的父亲都曾做过太子,都曾卷入谋反案,而李守礼最后被破格封为亲王,李宗晖从始至终都为湖阳郡王(太子之子皆封郡王)。

关于这李守礼,《旧唐书》中有两段很有意思的记载:

开元初(713年),邠王府僚吏有犯法者,上令左右求堪为王府长史者,太常卿姜皎荐乾曜公清有吏干,因召见与语。乾曜神气清爽,对答皆有伦序,上甚悦之,乃拜少府少监,兼邠王府长史。

潘好礼,贝州宗城人。少与乡人孟温礼、杨茂谦为莫逆之友。好礼举明经,累授上蔡令,理有异绩,擢为监察御史。开元三年(715年),累转邠王府长史。俄而邠王出为滑州刺史,以好礼兼邠王府司马,知滑州事。王欲有所游观,好礼辄谏止之。后王将鹰犬与家人出猎,好礼闻而遮道请还。王初不从,好礼遂卧于马前,呼曰:“今正是农月,王何得非时将此恶少狗马践暴禾稼,纵乐以损于人!请先蹋杀司马,然后听王所为也!”王惭惧,谢之而还。

看得出李隆基对他这个堂兄十分上心,不知元瓌几时成为邠王府掾的,有可能也是在开元三年吧。

错误论断八、十:“以皇家懿亲,位列诸姑”,然而信安逝世后,只能看到元思忠的三子为嫡母按礼守丧,却丝毫不见唐玄宗对这位“堂姑”有任何的表示,就连最寻常的布帛、米粟的赏赐亦全然不见,这是为何?就其身后的葬礼规模及其三子的官职而言,信安无疑是失败了。

正确论断:唐玄宗赐给信安县主实封了,而且赏赐的方式十分奇特,估计终唐一代都没有第二例了,而信安县主的长子元守一任从八品下的永康陵丞,次子元瓘任正九品下的新安县尉,少子元瓌任正六品上的邠王府掾,此时三人都未满二十七岁,并且根据元瓘后代的墓志铭得知元瓘曾做过从三品的庐州刺史,而元瓌后来所担任的官职也基本都在三四品之间,元守一本人最后官居何品尚不得知,信安县主哪儿失败了?难道一步登天才是县主子应有的待遇?至于说信安县主身后的葬礼规模,笔者没见到过相关记载,实不知其葬礼规模如何,但朝廷还能亏待她不成?至少会按照一个县主该有的待遇来!

理由:信安县主的墓志铭中记述得最奇怪之处就是以下这段话:开元三祀(715年),犹子承恩,先封嗣吴王,其年加实封三百户。县主以皇家懿亲,位列诸姑,特奉纶言,令分侄封。义深优厚,泽及亲亲。故得汤沐增荣,室家丰润,积善馀庆,斯之谓欤。

这段话的大意就是唐玄宗在开元三年封李祗为嗣吴王,并赐给李祗三百户的实封,还令信安县主分李祗的实封,因此信安县主全家都跟着沾光了。一个“卧疾闺门,十有馀载。”的女子何以得到皇帝的眷顾?笔者在别的唐代县主的墓志铭上未发现皇帝下令让姑姑分侄子实封这样类似的记载,在唐代其他史料里也没有发现姑姑享受侄子实封的记载,从来都是儿子有出息当大官后封赠父母的,欢迎了解这方面的诸位进行补充。

据《旧唐书》记载:

吴王恪,太宗第三子也。……中兴初,进封成王,拜左金吾大将军,兼领益州大都督,又追赠其父为司空。

祗,神龙中封为嗣吴王(从一品)。景云元年,加银青光禄大夫(文散官:从三品)。

据《新唐书》记载:

贞观二十三年九月甲寅,荆王元景为司徒,吴王恪为司空。

神龙初,赠司空,备礼改葬。

根据史料记载,李恪在神龙年间就被恢复了吴王的爵土并由其孙子李祗袭封吴王的爵位,可为何开元三年李祗又被封为嗣吴王呢?估计成王李千里的谋反案牵连李祗被降封或夺爵了,然后又被恢复,但唐睿宗景云元年成王李千里就被平反并被恢复了成王爵,李祗何以到开元三年才被恢复嗣吴王爵?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就留待考古去进一步发现了,诸位也可以尽情发挥想象去推测各种可能性。

最后说说县主的实封问题,好多县主的墓志铭上都只有所得食邑户数的记载,食邑在唐代是虚封,只有实封才是货真价实的封赏。从目前已出土墓志铭的记述来看,县主大多没有实封,但根据《唐会要》和《全唐文》的相关记载,有少数县主又有实封。笔者推测县主不像公主那样从被册封为公主起或出嫁时就一定有实封,而可能需要皇帝亲赐才会有实封,并非人人都有,欢迎了解这方面的诸位进行补充。

据《唐会要》记载:

神龙初,相王女为县主者,各三百户。

至乾元元年(758年)三月一日,诸公主宜各给五百户,郡主、县主据元赐户数三分各给二分,并以宣、越、明、衢、婺等州给。

据《全唐文》卷三十六《加襄乐县主等实封敕》

惠宣太子(唐睿宗李旦第五子李业,唐玄宗之弟。死后追封为惠宣太子)女襄乐县主等,德禀贤王,名高淑女,资其婉顺,遘此偏孤。念远之德,惟恩是属。宜受赐於汤沐,俾承荣於敦叙。可各赐实封一百户。(当下于开元二十二年之后,因为李业被追封为惠宣太子是在开元二十二年即公元734年)

至于论断中还提到的同时根据信安墓志铭的记载,信安自5岁起便“桂苑幽居,陪奉献陵,多历年所”,一守陵就是整整37年。直到永昌元年,已经42岁“高龄”的信安,这才得到武后姗姗来迟的“恩典”允许嫁人,此时距离武后掌权已过了整整5年的时间,墓志上却仍声称“朝恩有典,宠命是加,封信安县主”,这又是为何?

因为目前的考古发现不足以更客观准确地诠释这个问题,所以只有留待考古去进一步发现了,但笔者根据信安县主结婚的时间推测武则天之所以释放信安县主和起用李恪的儿子们任刺史,主要是因为她想借此给李唐宗室竖立一面“顺我者昌”的大旗,显示她虽要改朝换代,但并不会对所有李姓宗室都大开杀戒的姿态,而另据程思义的墓志铭推测武则天对李恪的儿子们并不完全信任,秉持的是一种既用又疑的态度。正如千金大长公主向武则天进献男宠一样,武则天向李恪的子女施以恩惠很可能是因为他们向武则天投诚了,而武则天也一直都在考察他们的诚意。不管怎么说,武则天终究还是释放了信安县主并为其赐婚,所以墓志铭上称“朝恩有典,宠命是加,封信安县主”也不为过,人家女皇要不放你,你又能怎么着呢?

信安县主的墓志铭中仅用了“多历年所”这四个字来记述她在桂苑度过的大半生,而她被幽禁后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会被幽禁36年这么久?墓志铭上通通都避而不谈,各中曲直也只能凭后人去揣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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