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一场大雪,惹得众多童心不泯的人们欢呼雀跃,纷纷冲到户外,在雪地里撒把野。
有不少朋友雪地里邂逅了一种花,然后他们就把自己玩雪的经历美其名曰:踏雪寻梅。
我朋友圈里点开链接一看,原来他们雪地里寻的,根本不是梅。
他们见到的,其实是腊梅。
腊梅不是梅吗?也有个“梅”字哪!
腊梅跟梅花真的是两码事。就像蜗牛不是牛,壁虎不是虎一样。
李时珍《本草纲目》里说:蜡梅,释名黄梅花,此物非梅类,因其与梅同时,香又相近,色似蜜蜡,故得此名。蜡梅并非梅类,两者的关系相当远。
在植物分类学上,腊梅,就是蜡梅(有点乱哈),属蜡梅科,花色以黄色为主调;梅花属于蔷薇科,花色主要有白色和红色等。它们相继在寒冬腊月或早春时节开花,而且花形、花香相近似,所以常被人们误认为是同种。
腊梅之腊,其实跟蜡是一回事,有人称它跟腊月开放有关系,我认为关系真的不够密切。我居所附近的广场上有十几株腊梅,一个月前就开花了。一个月前,还是在农历十月份呢。
宋代以后,写腊梅的诗有很多。众人尤其推重苏轼和黄庭坚写的几首,认为是他们给了腊梅“蜡梅”之名。以我观之,这几首诗,似乎也说不上绝妙。
众多的咏腊梅诗,大多是从花期、花形、花色、花香和质地着笔,多赞其奇特。
海哥推荐两首比较典型的,一首是宋代无名氏的《浣溪沙·蜡梅》:
梅与为名蜡与容,
寒枝偏缀小金钟,
插时只恐鬓边熔。
疑是佳人薰麝月,
起来风味入怀浓,
暗香依旧月朦胧。
这首词,上片先交代了蜡梅名字的来由,又以“小金钟”来比喻缀在枝头的蜡梅花,很是形象;插时只恐鬓边融,是说腊梅的质地像蜡,插花鬓边,只怕它会融化掉。下片写腊梅之香。
另一首是宋代尤袤写的五言律诗《蜡梅》:
破腊惊春意,凌寒试晓妆。
应嫌脂粉白,故染曲尘黄。
缀树蜂悬室,排筝雁著行。
团酥与凝蜡,难学是生香。
首联和颔联都以拟人的手法,写蜡梅花期之早与蜡梅之色黄;颈联用蜂巢和雁行比喻蜡梅的形状,尾联则说团酥和凝蜡虽有蜡梅之润泽,却无蜡梅之芳香。
腊梅和梅花在花期上有重合,所以,也有诗人将两种花放在一起来对比品评,称它们为蜡梅和江梅。宋人吴永斋写有一首《蜡梅》:
惹得西湖处士疑,如何颜色到鹅儿?
清香全与江梅似,只欠横斜照水枝。
诗人说,蜡梅花把爱梅成癖的林和靖先生也搞糊涂了:眼前怎么出现了鹅黄色的梅花呢?它的清香与梅花全然相似,却还是缺少梅花那种疏影横斜映照水中的风姿。
那么问题来了:海哥怎么知道,古人踏雪寻梅,寻的是梅花,而不是腊梅?
踏雪寻梅故事的主角是唐朝诗人孟浩然。明末张岱的《夜航船》里记载,孟浩然情怀旷达,常冒雪骑驴寻梅,曰:“吾诗思在灞桥风雪中驴背上。”
根据这个记录,不好马上断定孟浩然所寻之“梅”是梅花还是腊梅。
但是翻看历代诗人与“踏雪寻梅”相关的作品,就可以发现,诗人们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含糊过:
王安石《次韵微之即席》:风亭对竹酬孤峭,雪径寻梅认暗香。白色梅花于雪野中开放,不易辨识,所以“认暗香”。
吴晦之《雪后寻梅》:红梅似与诗人约,腊雪初消始看花。红梅,无需解释了。
杨万里《雪后寻梅》:今年看梅荆溪西,玉为风骨雪为衣。腊前欲雪竟未雪,梅花不惯人间热。
陆游《雪中寻梅》:莫遣扁舟兴尽回,正须冲雪看江梅。
顾逢《雪后寻梅》:几处树头残雪在,只疑昨夜又开花。将残雪误为花开,显然指的是白色的梅花。
金·张建《杂诗》:踏雪寻梅花,雪梅同一色。不是暗香来,梅花寻不得。
明·于谦《题孟浩然踏雪寻梅》:满头风雪路欹斜,杖屦(jù,鞋)行寻卖酒家。万里溪山同一色,不知何处是梅花。溪山同一色,指的是大雪覆盖之下,同为白色,所以才有后面一问,不知道到哪里去找(白色的)梅花。
还有大把大把的例子证明,古人踏雪寻梅,寻的是梅花,不是腊梅。
古人认为进入腊月就开的梅花,已经是早放之梅,所以检索含有“腊梅”一词的诗词,往往还会遇到吟咏“腊月开放的梅花”的作品。
如今尚未进入腊月,周围能见到的梅花,还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前几日冒雪寻梅,很是失望——梅花们还没开始酝酿花事呢。
呃,其实,雪中玩乐,寻到的是童真和野趣;得遇腊梅,花下流连,凭的是一份追古人风流的雅兴。且让爱较真的海哥负责啰嗦,朋友们只管踏雪赏花,快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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