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的古典诗词里面,除了传统的题材和情调之外,还有一种非常独特的诗境,那就是——“恐怖”。
耶娘送我青枫根,不记青枫几回落。
当日手刺衣上花,今日为灰不堪看。
中国古典诗歌里,是有“恐怖”这一诗境的,只不过写此境界、情调的人极少。西方有诗人专写此境,如法国诗人波德莱尔,他的诗集《恶之花》便是如此。
波德莱尔
她把我的骨髓吸得干干净净,
我疲软无力地朝她转过了身,
报以爱情之吻,这时我只看见
一只皮囊,两肋黏滑、脓血满眼!
我闭上眼睛,吓得浑身出冷汗,
当我在强光下重新睁开双眼,
在我身旁,那强壮的人体模特
原先像是储备了充足的鲜血,
却成了胡乱抖动的一堆残骸,
就像冬夜里,风信鸡或者一块
招牌,在风中摇摆于铁杆顶端,
他们自己就发出了阵阵叫喊。
——波德莱尔·《吸血鬼的化身》
这里的“恐怖”是一种诗情,但这种诗情在中国诗歌中缺少发展,大诗人不写此道。
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载有诗句云:“夜深翁仲语,月黑鬼车来。”读完一开始觉得凄艳,后渐觉凄厉,后背升起一股凉意。
月黑鬼车来
月黑鬼车来
仍这还不算什么,后来读到黄景仁的《点绛唇》,则是惊悚了,其词如下:
细草空林,丝丝冷雨挽风片。
瘦小孤魂,伴个人儿便。
寂寞泉台,今夜呼君遍。
朦胧见,鬼灯一线,露出桃花面。
“鬼灯一线,露出桃花面”画面感太强了,虽然语言凄美,然细想之下让人毛骨悚然。
倩女幽魂
当然,如果突然惊现的“桃花面”是像《倩女幽魂》的小倩那样美艳绝伦,也不至于让人恐怖,还会让人生出一种“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感叹。但如果是下面这种呢?
当然,词中都说了是“桃花面”,那就不会是青面獠牙的丑鬼。不过无论是丑鬼还是貌若桃花的美鬼,终究都是红粉骷髅变幻的。
还有些诗,就是不能细想,如李贺的《苏小小墓》,
幽兰露,如啼眼。
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草如茵,松如盖。
风为裳,水为佩。
油壁车,夕相待。
冷翠烛,劳光彩。
西陵下,风吹雨。
从艺术的角度来欣赏这首诗,是哀婉凄艳,意境幽邃。但“幽兰露,如啼眼”,以前联想起来,那画面总会让人周身发凉。尤其是对于密集恐惧症来说,更是头发发麻。
唐朝NO.1的女诗人薛涛,有一诗《赠杨蕴中》,其诗云:
“玉漏声长灯耿耿,东墙西墙时见影。
月明窗外子规啼,忍使孤魂愁夜永。”
此诗写得很一般,但却入选了《万首唐人绝句》,编选者洪迈在此诗题下作注曰:“死后作。”
“死后作”这几个字让人生疑,人死了之后还能作诗,岂非胡言乱语?
但关于此诗,南宋的计有功却在《唐诗纪事》言之凿凿的记载:“进士杨蕴中下成都狱,梦一妇人曰:‘吾薛(涛)也。’赠诗云:……”赠的就是这首诗,这未免诡异。
但联想到古人喜欢记载这种奇闻异事,比如唐朝陈玄祐写的《离魂记》,我在六月份的时候发布过。由此可见,鬼诗和鬼文,虽然在古代是小道,但是写此道的人,还是有的。最终在清朝,有所大成,比如《聊斋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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