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丁
近日任正非在华为内部的一个讲话在网上大热，点评已经非常多了。我也仔细读了这篇讲话数次，从头到尾梳理出来9个观点，可谓一脉通达，步步相承，集中体现了任正非一贯的深度、利落的表达方式，清晰地勾勒出了华为的企业韧性，也是华为在近年来国际国内严峻的经济形势下企业运行的最新战略策略的表述。
这9个观点如下：
1、乐观预期降下来
2、遥远理想不追求
3、有质量地活下来
4、不讲故事讲实现
5、盲目投资要收缩
6、部分市场可放弃
7、寒气传到每个人
8、质量第一生产力
9、不惜代价渡危机
下面我对这9个观点分别做一点分析。
其一，乐观预期降下来。
这个基本观点说明了什么？说明在当前国内外严峻的经济形势下，华为内部主动或被动地形成了一派比较乐观的预期。从内部看，华为多年来的快速成长让不少华为人对华为产生了一种朦胧的的乐观态度，认为华为总是有办法突破困难，再攀高峰；从外部看，近年来国内舆论把华为捧得太高，全国各地都争抢华为在当地投资落户，以为拉来华为就能拯救当地经济。如此盲目乐观的氛围客观上给华为带来了巨大压力，与华为这两年来大幅下滑的业绩形成鲜明对比。这次任正非直接挑明了，华为不要再盲目乐观，一定要把这种不正常的情绪控制住，把虚妄的乐观预期降下来。这显然是实事求是的态度，十分有利于华为在一种健康的舆论氛围和企业发展预判中稳步成长。
其二，遥远理想不追求。
任正非说：我们要面对现实，不要有太遥远太伟大的理想。这样的思维几乎贯穿整个讲话稿。也许我们会感到惊讶：这还是那个肩负民族振兴神圣使命的华为吗？想起孟晚舟被美加无端扣押1000多天，回国后在全国掀起的巨大的爱国浪潮，回头再看任正非这个观点，会让我们一些人感觉有点失落。然而，我们不要忘了，华为也是一家企业，企业就有企业的运行规则，在宏观经济不景气的当下，华为暂时不谈那些空洞的理想，甚至不单纯追求营收，而是要求员工踏踏实实保核心业务，保现金流和利润，这是企业的王道。形势不好的时候，企业要做到“雪中送炭”，而在形势很好的时候，企业可以“锦上添花”，可以多一点浪漫色彩的“遥远理想”，这完全符合企业正常的经营逻辑。
其三，有质量地活下来。
这个观点是任正非这篇讲话的核心纲领，至少要在2023年到2025年这三年中充分贯彻下来。这里面有两层含义，第一层是“活下来”，这是任正非以及华为多年来习以为常的危机意识的再一次表述，只不过这次的“活下来”有点悲壮的感觉罢了。之所以悲壮，是因为华为几年来在美国高压下，的确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被逼到墙角的味道，甚至被逼上死路的味道。所以任正非的“活下来”已经不是一句空话，而是切身体会。有人说，华为这么大，这么牛逼，怎么会活不下来呢？看一个全球企业发展史就会明白，超级企业说倒就倒可是有太多的案例；第二层是“有质量地活下来”，这就显示了华为的超级韧性，即便是被逼到喊出“活下来”，也不是苟延残喘那样的活法，而一定是有尊严地活下来，有质量地活下来。这恰恰是一个具有家国情怀的企业的必然表达，让企业在艰苦氛围下坚持高质量地生存和发展，这比空喊一堆高大上的口号要更加鼓舞人心。
其四，不讲故事讲实现。
任正非要求华为每个部门和下属机构都不要再讲故事，一定要讲实现，尤其在进行业务预判时，不要再抱幻想，讲故事骗公司。可见，这些年来，在一路亢奋的上升过程中，华为内部也讲过太多虚幻的、难以落地的故事。到了今天这样的困难时期，谁还在那里讲那些空洞无物的、骗人的故事，任正非就不客气了。这是任正非以及华为多年来求真务实基本作风的再一次精准体现，只是多了一丝威严感，因为还想依靠这种编故事的办法蒙混过关捞取利益，那一定会受到华为内部的严厉处分，这显然是保护企业、保护员工的重大策略。
其五，盲目投资要收缩。
这一条显然是对当前全国各地争抢华为前往投资的一种明确对冲策略。华为不是不要投资，而是要精选投资，尤其在当前经济形势非常压抑的背景下，投资是非常谨慎的，而且绝大部分企业都选择了收缩投资的基本策略，这时候华为怎么可能逆潮流而动，大举投资各地、大举投资更广泛的领域呢？任正非呼吁华为收缩投资，其实是企业的一种非常正常的举措，正是应对一些人错误地以为华为永远是要扩大投资、不讲收缩的。
其六，部分市场可放弃。
这个观点与收缩投资是呼应的，是“市场收缩”。任正非要求华为要聚焦价值市场和价值客户，把主要力量用于正态分布曲线中间的一段，而非重点的部分目前条件下可以放弃。他还形象地说，我们也有肥肉市场，把原来啃骨头的人员调去啃肥肉。这意思是，好钢用在刀刃上，集中优势兵力攻打关键阵地。眼下推出这种“丢卒保车”的策略显然是非常正确的。
其七，寒气传到每个人。
这个观点很有点肃杀的味道，有点刀光闪闪、寒气逼人的味道。看上去，任正非谈的是非常具象的企业内部和经营状况相关联的经营、考核、奖金等问题，似乎没有什么新奇门道，然而，我的感觉是，这个所谓“寒气”还是来自国际国内大的经济形势，要让华为内部每一个员工都能充分知晓公司面临的巨大压力，每一个人都要分担企业压力，承担提振企业业绩的明确责任。
其八，质量第一生产力。
我们都知道一个说法，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而任正非在这篇讲话中则明确指出，质量是第一生产力。这有矛盾吗？没矛盾。对于华为这样的巨无霸科技企业来讲，每年1000多亿的研发费用投入，站在全球视角看都是牛逼闪闪的，这个背景下，华为用不着像社会上那样强调科技的动能力量，而是在科创基础上，强调质量的重要性，这也已华为三十年来在全球市场上运筹帷幄得出的经典经验。正如任正非在讲话中所说的那样：研发要对产品的质量和性能负责，并承诺服务专家要具有综合性能力，质量不好的产品是研发人员的耻辱，这句话应该贴到研发办公室的研发办公区的墙上，现在全世界网络故障率越来越高，一个事故就可能摧毁整个市场的信任体系。
其九，不惜代价渡危机。
任正非在这篇讲话的最后，谈到了这样一个观点：在战略关键机会点上，生存危机点上，我们可以不惜代价投入。看到了吧？华为一定不是不投资了，而是要进入战略选择阶段。除了选择一些对公司业务有精确回报的项目外，更重要的是，在这个不确定性非常大的时刻，会有一些具有突破生存危机的战略机会点，对这样的关键性、重要性投资，华为一定是不惜代价，坚决切入，捕捉战略机会，力求投资成功。华为的目的很明确，这样的战略投资能够帮助企业渡过难关，规模风险，那将是不惜一切代价要做的事。
任正非这篇讲话通篇读下来，表面上缺少了以往讲话那种高大上的品相和惯常直观的狼性表述，似乎比较保守，比较收口，比较唱衰，然而，再读一遍，就会感觉到，他的文风仍然保持了其一贯的高大上风格，仍然充满华为式的狼性。不同的是，这次的“收缩”式表述，是为了未来更强有力的出击，华为将在“有质量地活下来”的策略中积累更充沛的能量。我们完全有机会在国内外大形势趋好的时候，看到再一次强力冲刺的华为。
让我们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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