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兵

           文/张中杰


 


    刘局长退休后，人缘居然比在任时还火得不要不要的，天天乐乐呵呵。一点也没有有的退休干部下台后的心理反差。


    与别人的门可罗雀相比，他家门庭若市。而且，来来往往的不仅有战友，同事，更多的是素不相识的普通百姓。


    刘局长在部队上当连长时，部队调防前线作战，他总是第一个冲在最前。一次，他去巡查一个新兵班，为战士们做战前动员。卫生员说，夜里内急出恭，回来后急救箱中丢了6片致过敏药。战斗在即，班长铁青着脸挥着枪骂娘，说查出哪个胆小鬼偷的，按临阵脱逃军法处置。且不说军令如山，光一个胆小鬼的名声被遣返原藉，祖宗八辈人脸都丢光了，这辈子都抬不起头。究竟是谁干的？谁都像谁又都不像。十几个新兵一个个噤若寒蝉，忐忑不安。


     刘连长示意班长稍安勿躁，把班长叫一边耳语：“想当初，咱俩也从新兵蛋过来的！”他让临时指挥办的人都出去，然后对大家说“想查一查一个准！但我得对每个兄弟和你们的家人负责！我也是从新兵过来的，第一回上战场胆怯也很正常。今天大家要珍惜改过机会。每个人进指挥办一下，拿了药片的放在办公桌上再出来。咱既往不咎！”。


6片致敏药完璧归赵。这个班的新兵一个个英勇杀敌，拿了药片的三个战士尤其表现勇敢，成了战斗英雄，没有一个孬种。


升了团长后，他有一次参加团部例行工作会。有位士官带病坚持工作，猝死在工作岗位上。军报记者和团宣传干事熬了通宵，写好了英雄事迹报道：加班是常态，母亲病危不回家，爱人临产把休假让给战友。渲染煽情，感人泪下，准备发通稿在全军上下宣传。团参谋长和政委看过，也签字了，就等他签字发稿了。他仔细看过后，语重心长地说，追认烈士和其他抚恤家属善后工作一定要做好，宣传就不必了。


“我们经常说要爱民如子，就不能放口头上，搞形式主义！不能强调士兵的责任，而忽略他们的权利。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也是为人子女和丈夫，为人父母的。除非战时需要，我们也要换位思考，让他们工作之余，该休假休假，与家人团聚！”他泪流满面，“对于逝者，我们在座的也有责任，深感愧疚！”


    他以团部名义向军部提议，最终在全军推行：三种情况必须及时请假回家——父母生病临终时、妻子生子临产时、孩子升学临考时，只有没有打仗任务和确实离不开的特殊任务，都必须及时请假回家。对于父母生病不回家、妻子生产不照顾、家庭有难不帮助的个别官兵，不但不表扬、不宣扬，而且还要对他的真实品德进行考察。


    半年后，团部收到了许多父母感谢信，对部队培养出有孝心子女表示感谢；因为夫妻长期军地分居，由女方提出离婚的案件从此绝迹；一些部队子女大学毕业，毫不犹豫子承父业，主动投笔从戎。该团在各项军事比武大赛中屡屡夺冠，所向无敌。


    刘团长转业后，当了地方主管交警的副局长。一次，他去交警队调研。正遇见交警队长正在处理一批违章。队长正要签批时，他挡住了。


   “且慢，这个违章不能签！”他带着队长去违章处理室，现场调取查看一个违章记录。


    一个画面上，一个年迈的老太太拄着拐杖过斑马线。宝马过去了，奔驰也过去了，后边其他车辆也视而不见，连续飞过去了好几辆车。老太太颤颤巍巍，惊惧交加，不敢前行。第二车道的一辆面包车早已停下观察，等老太太过马路。司机实在忍不住了，往左急打方向将车斜横着压线停下，扶老太太过了马路。


    原来，他当天开车下乡，正巧在后边看到了这感人一幕。


   “为了行人安全而无奈出现这样的违章，我们难道要等做好事者自己来申诉，撤销处理吗？”他严肃地说，“我们要人性化执法，不能当老好人，更不能当机器人。不能让好人做了好事，流血流汗再流泪！”


    他指着荣誉室的一排排奖杯，激动地说“再多的奖杯，也换不来老百姓的好口碑！”


    结果，当天又从监控视频中消除了五起类似违章。有的是躲避救护车、校长和消防车而压线违章，有的是追赶作案小偷的违章。


    从此，他为处理违章的交警立规：凡是见义勇为做好事，不得已而出现的交通违章行为，一律不准处罚。另外，对不礼让行人的不文明行为和违章坚决查处。


    你也许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了解刘局长这么多。其实，我就是当初拿了两片药的那个新兵蛋子。


这不，这会儿我正掂了两瓶二锅头，去我战友刘团长家等他亲手做的下酒菜呢。


点评：“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这，是一首歌。是一首军爱民，民爱军的歌。这首歌浓浓地体现出了老百姓和人民军队的鱼水情。作者很聪明，首先在标题，就告诉了读者，这篇小小说的主人公是一个来自老百姓，能为老百姓设身处地着想的一个兵。一位真正的人民公仆。众所周知，社会上很多从官位上退下来的人往往都是人走茶凉，门可罗雀。而刘局长在职的所作所为，都是从关心老百姓的切身利益去考虑问题。能够换位思考问题，急人之所难，解人之所难。文字叙述质朴，没有翻三翻似的高潮情节，只有涓涓细流般的故事。却让我们看到了作者内心发出的正能量呼唤:“多一些像刘局长这样的好官吧！这样的好官，不管退位与否，都是老百姓心里的父母官。”作者很轻描淡写地就给读者一个充满人性的人物。不说其它，单作者这份心存的正义感就值得所有读者点赞了。所以，这是一篇非常平凡的小小说，这是一个非常平凡的主人公，却奏出了一曲赞歌。

 

顾建新简介

顾建新，中国矿业大学中文系教授、硕士生导师。中国微型小说学会理事。曾任江苏省教育厅中文专业指导委员会委员，担任过三个大学的中文系主任。多年从事微型小说研究，出版《撷英集》、《微型小说学》等专著五部，2000年在国内率先提出建立微型小说学科建设。在新加坡《新华文学》、印尼、泰国报纸及国内一级期刊《文艺研究》、核心期刊《红楼梦学刊》、《甘肃社会科学》、《学术交流》、《写作》，和《文艺报》、《文学报》等报刊上发表论文200多篇。担任中国微型小说学会全国征文大赛十届综评委，参加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版的《微型小说鉴赏辞典》的撰写。是小小说沙龙全国副主席，曾任江苏省微型小说研究会会副会长，获第七届《金麻雀》理论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