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萦故乡
文/翟中虎
记得那年年末，工厂生产忙，又没能按时回家过年。
那一年，天气也跟人们作对，连续一个月都没有下雨飘雪。隆冬的寒冷干燥，令人每天早晨梦醒的时候喉燥口干。
有好几次梦见家乡下着雨，风轻雾薄，野鸡一声啼鸣刺破田野静寂；还会梦见在老家，天亮被老婆阵阵唠叨声吵醒，推开窗户一瞬间，赫然望见满天的朝霞染满了村东头的杨树林，湿润的晨风迎面扑来，清凉如洗……然而醒来的时候，看到窗外有霾，一点风没有。霾肆无忌惮，久久不肯离开散去。
我困在打工楼宿室，望着外面，却看不到的天，一时想不起自己家乡到底是在哪里。
在越来越了解人与人之间关系淡薄，游戏式的冷漠之后，我对许多事情渐渐接受，顺其自然。时间在流逝，人们在奔波。一些拥抱曾经在夜里温暖如被，覆盖孤独，寂寞。让我更渴望回到家乡，回到亲人身旁。但在那幻觉消失之际，我才明白，那不过是幻觉。
人抵抗自身弱点的方式，往往是笨拙，愚蠢，甚至是不自量力的。一次次走入同一种困境，接受同一种失落，再要寻求另一种快感很难。在一次次被那种失落打击得遍体鳞伤之后，这时候，只能用思乡的梦境，滋润打工的艰辛。也因此，人会变得温和、蜷缩，接受黑夜白昼，有始有终。
也是那一年，刚过完春节几天，我在异乡听到家乡的方言土语。在一个偶然的中午，同一辆公交车上，他和她坐在前排，我坐在后排。他们说着话，对话还是从想家契合点开始，无边无际蔓延，别人可能听不懂。在百无聊赖之中，我听他们聊天，他们互相问起彼此工作的地方，怎么没有回家过年，老家还有什么人等。看来，他们不是亲戚、夫妻，是老乡。他提起他岗位工种，令我刮目相看。她说她家乡是不出名的小地方，家乡的事，都是从家乡公共小平台或老乡那里得知的。他说他打工不容易，老人，老婆，孩子都在老家。他和她都说想家的心情……我坐在后排，盯着他的右肩一角，她的左肩一角，静静听着。我能分辨出他们说起想家的时候，语气里的困惑、无奈和犹豫。但我也莫名其妙地想起自己家乡的黄昏，雾色弥漫的田野，坐落在小河上很窄的石桥，光着黑黝黝身子的小男孩牵着赖着不肯走的小黑狗，目光呆滞的老人坐在自家门槛上默默地吸着烟，望着河边被几棵老槐树挡住的远方。
我们都是躺在生活的病床上，在无医无药的情况下，只能看造化，能不能自愈。
但愿你的打工路不漫长，但愿你回家拥抱亲人不要泪流满面。但愿你付出努力，有某种恰到好处的形状，恰能完好地镶嵌在想家乡的灵魂空缺处，毫厘不差。但愿你心底思念，牵挂，杯满四溢，又正在被另一个孤独的灵魂感应到。但愿你记得，自己老了，还有家乡，仍有人在守望，等你……那不是梦。
作者简介：翟中虎，江苏淮安涟水人。农民工，爱工作，爱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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