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铁

几个学生来探望，他们的数学老师也在。

聊起数学老师的丈夫，我向学生介绍他的形象：瘦高个儿，披着风衣，闻一多先生的发型，一副眼镜。完全是诗人学者的形象，令人好不羡慕！

再看看自己，形象悲剧，哑然失笑。原先也还是瘦瘦的，现在呢，圆脸，啤酒肚。怎么也沾不上诗人学者的边，好不凄怆！

再想想古代文人，邹忌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诸葛孔明也是身长八尺，才比管乐；司马相如仪度非凡，琴挑文君；潘岳更是文学史上少有的美男；太白还是文学史上难得的神仙……

还好，后来知道，鲁迅的身高只有一米五九，而周作人生前亦曾说过：“鲁迅的个头跟我差不多”。如此算来，周作人也只一米六的样子。郁达夫只一米六四，也是个矮人。至于张载左思两个愣头青，一个被人投掷瓦砾，一个遭人乱吐唾沫，比起他们，我的情况又有所改观。年轻的时候，也还光鲜白嫩，赛过处子，有时调皮点的女生，也会掐我一把。刚参加工作时学生都管我叫小白脸，虽然不大喜欢奉承，听了也还受用。可是有一老伯硬说我是打铁的，觉得实在好笑，同时也有些憋屈：怎么说小白脸也不至于沦落到打铁的地步啊。

幸运的是，文学史上也有个打铁的。

嵇中散是竹林七贤之首，虽然“头面常一月十五日不洗，不大闷痒，不能沐也。每常小便而忍不起，令胞中略转乃起耳”像是龌龊，然而，嵇中散也是个美男子。史书中记载：嵇康身长七尺八寸，风姿特秀。山涛说：“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有人告诉王戎说：“嵇延祖（嵇康的儿子嵇绍，字延祖）卓卓如野鹤之在鸡群。”答曰：“君未见其父耳。”只是嵇康不自藻饰罢了。

总算打铁的也能跟文人搭边了，终究还是没有人家那仙人神人的气度啊，更何况人家是真打铁的，不比我这冒牌货。

还有好事者，把老子搬了来，做了铁匠的祖师爷，又与哲学沾边了。

想那老子虽然不曾亲见，历史上的画像也还见过，长相也就一般，还骑牛的，至少我是坐得起车的。

打铁就打铁好了，于是喃喃：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