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鵬程
朋友圈裡經常轉發一篇貌似陳道明寫的文章,叫「無用,方得從容」。
裡面充斥著這樣的文字,「我這個人不沾煙、酒、牌,不喜歡應酬,從不光顧酒吧、歌舞廳之類的娛樂場所,很少參加飯局,即使參加,一般不超過半小時。工作之外,剩下的便只是讀書、練字、彈琴、下棋,為女兒做衣服,為妻子裁皮包了。」
我始終懷疑這不是出自陳道明本人的手筆,而是某個記者,或者寫手,根據採訪或者道聽途說后編撰的文字。
因為正常來說,一個人不會在自己寫的文章中,如此的自我標榜。這個世界上,也很難有文中描寫的那樣完美的,高大上的人。
幾年前,在海南三亞機場,我偶然碰到陳道明。他矮矮,瘦瘦,一身黑衣。給幾個認出他的粉絲簽完名后,他匆忙走出機場,鑽進一輛商務車。
透過車窗,我親見:陳道明點上煙,大口大口地吸。
和其它坐了幾小時飛機憋得難受,出了機場趕緊過癮的煙民,毫無二致。
我們喜歡陳道明的表演,於是乎,傾向把他意淫為完美男人。
我們經常通過別人的外在,來判斷他們的內在,以為看到了全部。
而陽光之下,或多或少,人們都在表演;陰影之中,不為人所見的,才是真實。
長假到了,朋友圈裡應該會一如既往的曬出行照片,各種歡樂,各種甜蜜,各種幸福。
請謹記:他們沒有曬的那麼幸福!
今年暑假,一個朋友,全家去巴厘島旅行。她在朋友圈曬出各種美圖,她的自拍,她的女兒,她的老公,她們一家三口,以及美食和美景。
她的臉上,洋溢著溫暖的笑。我估計,她的朋友們會覺得,哇,她好幸福啊!
誰能猜得到,就在出行前不久,她還找過我咨詢。她說結婚十幾年,老公一直對她語言暴力。她做什麼,招來的都是不滿,每天從老公那兒聽到的都是,「你是豬腦子啊」,「你怎麼這麼笨啊」。
她忍辱負重,壓抑得近乎崩潰。經常做噩夢,夢的景象要麼是劈頭蓋臉痛快淋漓罵老公,要麼是用雙手把老公掐死。
她的痛苦,不為人知。
而在流行的溝通模式中,人們往往被鼓勵展現生活的積極面,寧願,或者屈從於壓力,在社交媒體上發布好消息,幸福的照片,和耀眼的人生里程碑。
雖然多數人意識到了自己的這個傾向,但低估了他人表現積極面兒的程度。
所以你滑動手機屏幕,瀏覽朋友發布的信息,會琢磨為啥自己的生活一團糟,困難又令人失望,而他們的,為啥那麼美好那麼幸福。
我曾經有個朋友,一個和老婆共同的朋友。每次聚會,在我們面前,她都和老公曬幸福。
兩人一口一個「老公」、「老婆」的叫著,互相夾菜,互相披衣,濃情蜜意。一個鞋帶兒開了,另一個會蹲下,給對方系。
我老婆很羡慕,回來就說:你看看人家,鞋帶兒開了,都互相系。你啥時候給我系過?
我會說:別沒良心哈。剛開始那會兒,我也給你系過啊。
老婆說:對,當年是系過。可現在呢,咋不系了。
我回擊:你TM白痴啊,這麼大人,鞋帶還總開?!
老婆幽怨地道:唉,戀愛時叫人家小甜甜,現在罵人家白痴。
一天,那個朋友哭著跑來,和老婆傾訴。因為懷疑她在外面有人,半夜,她老公把她頭髮,剪得豁牙溜齒,讓她沒法出去見人。
再後來的一次,她老公揪著她頭髮,把她的頭撞向暖氣片。
再後來,再後來,我們就沒有了她的消息。據說她和老公分手了,自己跑回老家。
我們唏噓不已,看上去,那麼甜蜜的一對兒。
人們通常會低估別人的苦難,高估別人的幸福。
這個錯誤認知導致更大的孤立感和生活的低滿意度。研究表明,花時間瀏覽社交媒體,包括微博和微信,會提高孤獨,降低滿意度。
視自己的生活比別人的悲慘,這個傾向可能是原因之一。
這不僅適用於陌生人,對鄰居,同事,有時甚至是熟悉的朋友和家人也是這樣。
在《以正念應對焦慮》一書中,心理學家蘇珊·奧斯陸和麗薩貝斯·茹默爾描述了這個基本發現:
我們經常通過別人的外在,來判斷他們的內在。但往往驚訝地發現,某個同事有自殺想法,一個鄰居有酗酒問題,或者街角那對幸福的夫妻有家庭暴力。當你和人們一起坐電梯,或者在商場排隊時愉快交流,他們看上去平靜,可控。外在的表現不總是反應內在的掙扎。
其實,誰的生活都不易。外表光鮮靚麗的菇涼,或許正受腳氣的困擾;溜光水滑的小伙兒,也許正被胃病折磨。
每個人都有頭疼之處,都被自己的苦難考驗,都被生活的需求淹沒。
你可以在街上隨便抓一個人,走進任何一間辦公室,或者任何一個家庭,無論遇到誰,這都是事實。
天津科技館有一組作品,我特別喜歡。
在光的照射下,觀眾在前面看到的,是溫馨美好的場景。
而屏幕後,只是一堆破銅爛鐵。
陽光之下,或多或少,人們都在表演,往往美好而幸福;陰影之中,不為人所見的,才是真實,往往醜陋而不堪。
所以,再看到朋友圈的圖片,不必太羡慕,他們一定沒有曬的那樣幸福。
你嘗各種大餐,我吃醬油炒飯;你行天高路遠,我窩方寸之間;你曬大幸福,我享小確幸。
誰也不比誰強多少,各安天命,冷暖自知。
*作者:王鵬程,暢銷書《把每一天,當作夢想的練習》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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