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坚
近日，艺术家成力因为在宋庄公开的一场“敏感地带”行为艺术展中的作品《艺术卖比》有“性爱行为表演”被处劳教一年。这样的事件，艺术界因为并不陌生，应该不会再有过度反应，也许大众及大众媒体仍会小起波澜，颇引争议。因为我曾认真关注过“行为艺术底线”问题，以经验判断，我认为本次警方的反应和表现已算小有进步，程序及判罚已示理智和克制。总之，比较起10年前或更前时间，事件的总体表明了一定的时代进度——这之中艺术家功不可没并望再接再厉。这样的判断当然是着眼于事件的结果和现实。事实上，若从法规的可循原则和执法的弹性两方面看——比如“公序良俗”的操作弹性，如果做出比目前更重的判罚，也是眼下现实可承认的一种结局，南京有人在宾馆里做做爱，都坐牢去了，你这上楼顶真算够公开了。当然，艺术家和艺术界喜欢亦可以“结合艺术”谈理想，可以寄托于寻求更超前的状态可能：以此次事件为例，我个人也支持除美术馆楼顶、门口等暴露空间外的独立艺术活动空间内部并有完整告知（比如“儿童不宜”标示）和不涉及金钱交易（比如为表演者提供报酬）情况下的“艺术可以”；再具体讲，我也希望警方酌情（比如他“主观可嘉”）轻罚，让成力有自由身。但这是另外的亦即将“守法循规”的现实和改变“恶法坏规”的理想分别看待的问题，也是我反复呼吁“艺术立法”的动机之一。
其实，我更在意于此事件另一个细节。据媒体消息，北京市劳教管委会送达家属的决定书中，有这样的措辞：“查明2011年3月23日下午，成力伙同任XX（另案处理）在北京……。”这句话再次印证并加重我之前的疑问：这个作为女主角的“任XX”是谁？因为在之前的关注中，查遍任何途径提供的信息，我无从得知这女主角的具体资料，相反，我甚至在现场照片中看到女主角表演时是戴着面具的——当然这里面包含着“表演效果需要”和“隐瞒真实身份”两种可能，在得到充分说明的信息之前，我在此只能按现有事实作出是后一种可能的判断。不过，我下面提出的疑惑，也不全跟这个判断有必然联系。
第一，即使除去策划环节，在表演环节，“任XX”是完全的创作主体之一，因此她跟成力在这部分拥有相等的权利和责任。简言之，从警方和判决的角度，他们是“同案”。既然如此，判决书所述“在宋庄镇北京当代艺术馆楼顶、地下室等公共场所，裸体进行淫秽表演，引发多人围观，造成现场秩序混乱”、“寻衅滋事一案，事实清楚，证据充分，应予认定”等背境、证据、结论就是同等的。那么，现在的判决因人而异、尤其“男女有别”以及判决书另用“任XX”指称，依据何在？如果成力判决合适，为何“任XX”可能轻判？如果“任XX”可能轻判则为何成力重判？……如果这样的判决证实了不平等的现实，是否“苏力”、“苏XX”等等任何人都将面对法律、法规同样的风险？
第二，同理，从艺术创作的角度，在诸条件同等的情况下，就像演员有署名权一样，“任XX”有署名权，即她的真实姓名应该公开并享有相等的权利和负有相等的责任。在此，无防从正面角度做一个假设：《艺术卖比》以后可能证明是艺术杰作，载入史册或在拍卖行拍出高价，怎么办？其实，这样的事艺术界早有先例，恋爱中的男女艺术家在创作时有共同合作关系，但因为当时没有在具体环节厘清权利、责任，署名混淆，结果在事后因为分手、矛盾而使事情更加复杂化。为什么以“先锋”自谓的艺术家、艺术界没有这样起码的权利和责任意识并在现实各环节厘清关系，身先士卒成为“公民”榜样？
第三，“消失的女主角”这个事实，也许——我说的是也许——揭示了比“卖比”所试图指向的现实和事件最后判决更深层更严重的悲观。首先，愿做“无名氏”是因为女方怕担责吗？或者是觉得自己不重要吗？如果是，证实了怎样的传统和现实之悲？其次，是男方乃至是男性觉得女方或女性不重要吗？是觉得她或她们“身份从属”需要动用“男权”英雄主义气概去特别保护吗？第二种可能性很大，因为从现场照片看，我注意到在地下室或是在楼顶，性爱姿势都是“男性主导式”，而且女方戴的是动物面具，若按据称的《艺术卖比》“意在讽刺中国当代艺术过度商业化的文化现实”意图，那么，在这个表演里的“任XX”当然就是“女性是商品”或身份更低的象征意味。最后，若真如是，这个时候，那些号称的“女性主义”、“女权主义”声音躲哪去了呢？
此外，据有关信息，作品实施整个过程中还牵扯进家庭、配偶、亲属等等更多被动的现实因素……
总之，据说《艺术卖比》还“伤感传达了一个自85美术新潮一路走来的老艺术家如今破碎的艺术理想”，但是，大家也应据说过艺术界有句响亮的话：现实比艺术更残酷。是的，也许，伤感和破碎的还有现实！
（本文删第一段后发表于《Hi艺术》8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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