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多年前的孔子，主张礼乐治国，几乎一生都与古琴须臾不离。当年，他在齐国听着韶乐就如痴如醉，“三月不知肉味”。
北宋政和元年（1111年），曲阜孔庙举行祭孔大典，大成殿上，乐师弹拨一张名为“清流戛玉”的新斫古琴，合奏祭孔乐章《大晟乐》，以太古之音追念至圣先师。
900多年后，这架“清流戛玉”古琴现身衢州孔氏南宗家庙，在纪念孔子诞辰2573年之际，琴祭孔子，再续弦歌。
琴可载道。当中国古琴名家在南孔圣地衢州，与跨越近千年时空的传奇名琴碰撞出金声玉振之时，你可听出了这背后的弦外之音？
一
众所周知，衢州是孔氏大宗南渡后的嫡长孙世居地，其南孔祭典与曲阜祭孔大典同为国家级非遗项目。
不同的是，曲阜是用古代礼仪祭祀，而衢州则定位改良后的“当代人祭孔”。
南孔祭典革故鼎新之处有很多，其中之一便是将华丽繁琐的大成乐舞改为于祭祀典礼前夜举办专场音乐会。礼乐依旧，只是换了容颜。
9月27日晚，东南阙里再度迎来“礼乐相济”的盛宴。这一次，国内古琴演奏名家怀抱名琴共赴三衢之会。
“七弦为益友，两耳是知音。心静即声淡，其间无古今”。演奏会上，赵家珍、徐君跃、章怡雯等古琴名家济济一堂，深情演绎《幽兰》《平沙落雁》《仰湖山》等经典名曲。
浙派古琴名家徐君跃在演奏会上抚琴
琴人章怡雯是已故浙派古琴国家级非遗传承人徐晓英之女，外公徐映璞是衢州籍知名历史学家，与孔氏南宗家族交往甚密，著有《孔氏南宗考略》等。此次，由她抚琴《泣颜回》，别有“秋风荒草白云深，断桥流水无故人”的韵永音悲之意。
纵观这场演奏会，可谓心与琴游。
跌宕起伏的千年雅音，时而如雷隐隐，时而如鼓巍巍，时而如石上流泉，时而如皎然寒月，营造出清淡悠远的意境，奔流出超然的诗意秋籁，令人如梦如幻、如痴如醉，忘却时光之流逝。
其间，名家们还耳目一新地探索将古琴与爵士音乐等西洋乐器完美融合，迸发出中西合璧、百川汇流、开放自信的共振激荡。
二
作为国内古琴界首次以祭祀孔子为主题的大型琴会，观众对本次演奏会的最大期待，莫过于期盼当代古琴演奏名家，将如何拨弄北宋曲阜孔庙传世名琴“清流戛玉”，借丝竹之音传颂着孔子思想。
“清流戛玉”琴属仲尼式，龙池内右刻“正（政）和元年”，左刻“大成殿制”。专家结合文献推测，此琴可能为北宋政和元年(1111年)由曲阜孔庙所斫，并于当年的祭孔大典上，演奏过大晟乐府新创的祭孔乐章。
高光时刻后，音韵缥缈的“清流戛玉”卷入夕阳下的北宋王朝命运洪流，历经了山河破碎的沧桑与流浪。
转眼金兵南侵，孔子第48代嫡长孙孔端友带领族人扈跸南渡衢州。无人知道这张古琴中途走过怎样的荆棘之路，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件阙里孔庙的神圣礼器，最终躲过了乱世兵燹之灾。
归去来兮的“清流戛玉”琴，最近一次公开现身，是在北京保利2021秋季拍卖会上。此前，它静卧香港收藏家叶承耀的攻玉山房已达32年。
直至此次衢州举行全国古琴名家演奏会，人们方才知晓，“清流戛玉”琴已被归藏至浙商王均豪的均瑶健康公益古琴殿。
演奏会上，当中国琴会会长赵家珍轻抚“清流戛玉”琴，奏响相传为孔子所作的《幽兰》时，婉转悠扬的乐音惊艳众人“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绵绵古音，如白居易笔下的“白石何凿凿，清流亦潺潺”，如管雄甫诗句“戛玉音难尽，凝人思转清”，应验了“清流戛玉”之名的由来。
三
古琴大师管平湖说过，古琴音乐艺术最美之处，在于弦外之音和无声之美，所谓指下风生千古意。
此番“清流戛玉”古琴登临衢州孔庙大成殿，再度回响千年祭孔乐章，在完成历史性的重逢与辉映的同时，也散发出了深微的弦上风雅。
笔者以为，这古韵新声中至少包含了三重深邃意境。
第一重意境为折射当代古琴复兴之潮。
自2003年古琴艺术被列入人类非遗代表性名录后，中国迎来了古琴复兴热潮，琴社如过江之鲫崛起于全国各地。置身快节奏的环境中，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演奏、聆听古琴可以让内心像流水一样自由，可以更好地参透领悟传统文化。
当衢州古琴演奏会成为网红级短视频，足见古琴传承的热度。
第二重意境为创新弘扬南孔文化。
演奏会举办之际，正值衢州南孔文化季系列活动高潮迭起之时。今年，衢州在全市推行“崇贤有礼”开蒙礼，发布“云尚南孔”数字化应用等，更加注重以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方式，擦亮南孔文化这颗“宋韵文化传世工程”的璀璨明珠。
当传世宋琴联通古今、重振金声，孔子的礼乐思想也随着琴歌飞进千家万户。
第三重意境为传承壮大浙派古琴。
浙江是古琴艺术的高地，仅浙江省博物馆就收藏了6张唐琴、3张宋琴，其中便有登上过《国家宝藏》的雷琴“彩凤鸣岐”。始于南宋的浙派古琴是我国第一个形成体系的古琴流派。
当“清流戛玉”古琴归藏浙商，由浙派古琴名家在衢州孔庙重奏，在某种程度上也预示着浙派古琴这条闪烁宋韵之光的汤汤巨流，通过众人的齐心传承，广觅天下知音，流向无限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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